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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丞华/法制晚报北京昌平区南口中心七间房小学对教室进行装修之后，该校四年级的小学生小丽（化名）患上了极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
北京昌平区南口中心七间房小学完成教室装修后，该校四年级的小学生小丽（化名）患上了极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小丽的父亲表示，为孩子治病需要向医院交付 30 万元保证金，然而家里没有钱。他自己前往学校和教委寻求帮助，但是学校和教委都不同意给钱。
11 岁的小丽患病 8 个月后离开了人世。小丽的父母为了讨个说法，起诉了学校并要求索赔。校方在法庭上表明，当年的装修工程是由市里进行公开招标的，此事与学校没有关系。2016 年 3 月 29 日，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要求学校赔偿小丽父母各项损失 42 万余元，目前该赔偿款已经执行到位。
法院认为，依据当下的病理研究，毒物的影响与再生障碍性贫血之间存在着关联。装修后进行通风是社会所普遍认同的。学校的行为存在明显的不当之处。对于校方所持“因果关系应该被充分证明”的观点，法院认为，在事物的性质本身就具有不确定性的情况下，不能要求当事人提供出充分且确定的证据。
《法制晚报》记者进行了多方走访并了解到，学校进行装修以及学生因患血液病而进行索赔的这类事件常常出现在报纸上。然而，在本案中，法院判决学校的装修与学生患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并且校方应当承担赔偿责任，这在国内是首次出现这样的案例。
事件发生
腿上现出血点 患再生障碍性贫血
小丽的父母年龄均未满四十岁。其父亲经营着一家规模较小的汽配店，母亲则是一名公司职员。小丽在昌平区南口中心七间房小学就读。
小丽的父亲回忆，2012 年夏天七间房小学开始进行翻建和装修。到 2012 年 9 月 1 日开学时，装修还没有完成。2013 年 1 月 10 日，学校开始安装暖气，并且在暖气管上刷油漆。小丽的母亲回忆，在 2013 年 1 月下旬的某一天，她给女儿洗脚时，无意间发现女儿的脚面和小腿上有好几处出血点。当时她没有留意，以为那是痦子。然而过了两天，她察觉到女儿下肢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出血点，就在这个时候，她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
小丽的母亲起初带女儿去附近医院检查，没想到病情那么严重，一开始还以为只是皮肤病。医生看到小丽脚上的出血点后，立刻提醒她：“赶紧带女儿去大医院，查查是不是血液病。”2013 年 1 月 31 日，小丽的母亲带着女儿前往北京儿童医院。经过住院检查，到 2013 年 3 月 14 日，小丽被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极重型）。
检测结果
孩子DNA损伤 告诉家长教室刚装修
公开资料表明，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特征是骨髓造血细胞增生减低且外周血全血细胞减少，在临床上主要表现为贫血、出血和感染。其发病与化学药物、放射线、病毒感染以及遗传因素相关，苯及其衍化物与该病的关系已被众多研究所证实。苯进入人体后容易固定在富含脂肪的组织中，会对其 DNA 和 RNA 的合成起到抑制作用，还会损害染色体。
父母对小李为何突然患上这种病感到困惑。2012 年 8 月，小丽因感冒在南口的一家诊所进行了血液检查。当时的化验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夫妻俩并未意识到孩子的病与学校装修有关。“是检测人员无意间跟我们说了一句话，我们才想到这一点。”小丽的父亲说道。
小丽刚去看病的时候，天津某检测中心有一位工作人员给孩子出具了一份关于 DNA 损伤的检测报告。我们去拿报告的那天，那位工作人员直接问我们，最近家里是不是进行了装修。小丽的父亲说，他的妻子回家后就问女儿了。小丽这才告诉妈妈，她的课桌紧挨着新装的且刚刷过油漆的暖气管。
寻求帮助
要治疗费未果 她错过7次救命机会
小丽的父亲听了女儿的话后，开始一趟趟地前往七间房小学和昌平区教委寻求帮助。他们向记者表示，许多再生障碍性贫血患者由于找不到能配对的骨髓，无法接受骨髓移植手术而失去了生命。然而幸运的是，他们与女儿的骨髓配对都成功了，都能够为女儿捐赠骨髓。
小丽在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之前，需要进入无菌仓等待。在进入无菌仓之前，医院要求至少缴纳 30 万元的保证金。然而，小丽的父母收入很低，没有太多的积蓄，无法凑齐这笔钱。小丽的父亲表示，他们已经找了很多次，但没有人愿意对此事承担责任。
2013 年 4 月 10 日，昌平区教委回复小丽的父亲。2013 年 1 月 31 日，七间房小学学生小丽被查出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发病机制很复杂。粉刷暖气管与再生障碍性贫血是否有必然联系，需由医学部门进行鉴定。昌平区教委在回复中提到，建议您通过司法程序来维护自身的权益。同时，七间房小学秉持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开展了献爱心活动，一共捐款 12296.3 元。
小丽原本有多次能通过骨髓移植手术恢复健康的机会。然而，由于出不起治疗费，这些机会都错失了。回忆到这里，小丽的父亲双眼通红。他说，医院先后 7 次发出了进仓通知。在 2013 年 6 月底的某一天，父亲带着小丽出院了。医生曾警告他，出院就会有感染的风险。一旦感染，就无法再进仓做手术了。可是没办法呀，家里已经没有钱了。”他说。
小丽的父亲称，昌平区政府的工作人员后来给医院汇入了 38 万元。然而很遗憾，小丽刚出院就已经被感染了，从而失去了进仓等待手术的条件。在 2013 年 8 月，这个 11 岁的女孩离开了人世。
父母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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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漆后不通风 学校被指存在过错
小丽的父母决定对学校提起诉讼，以讨要说法并要求赔偿。北京市法律援助中心得知他们的遭遇后，免费指派了北京市东元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韩琦燕和李秀生来代理他们的案件。
夫妻俩要求南口小学（主管七间房小学）赔偿以下各项费用：医疗费 100 万元；护理费 26850 元；营养费 18370 元；住院伙食补助费 8950 元；住宿费 2000 元；交通费 13232 元；死亡赔偿金 87.82 万元；精神损害赔偿金 200 万元；丧葬费 38778 元；亲属办理丧葬事宜的误工费 5000 元。
北京市建设工程质量第一检测所有限责任公司出具了检测报告。参照《室内空气质量标准》（GB/-2002）标准。小丽生前的居所经检测。所测项目符合标准要求。
小丽的父亲介绍，昌平区教委书面回复说，七间房小学新建校舍在加装暖气并刷油漆之后，采取了开窗通风的措施。然而，依据《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采暖地区的民用建设工程，室内装修不宜在采暖期进行”。所以，他认为七间房小学存在过错。
韩琦燕律师认为，产品合格并不意味着对人体无害。油漆属于合格产品，然而在其使用说明中明确强调，刷漆后房间必须开窗通风。这正是因为油漆本身具有毒性和危害性。“所以，法律才规定使用者必须尽到百分之百的警示及注意义务。”韩琦燕律师说道。
学校应诉
工程系市里招标 油漆是合格产品
庭审期间，南口小学称，小丽父母提起的诉讼案由为环境污染责任纠纷，所以南口小学并非合适主体。因为在 2012 年，南口小学的建设工程是由市里面进行公开招标的，工程的发包以及工程款的结算均为政府行为，施工单位是中标的建筑公司，这与南口小学没有关系。
南口小学表示，该校已对环境进行检测，检测结果显示没有任何污染。小丽患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原因无法确定，且与南口小学的建设不存在因果关系。
该校向法庭提交了一份装修材料质量检验报告，目的是要证明教室内暖气管道粉刷时所用的油漆是合格产品。并且该校还称，在刷漆之后，教室仅仅使用了几天时间，而同一教室的其他学生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情况。
终审判决
装修与患病不排除因果关系 判赔42万
2016 年 3 月 29 日，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判决内容为南口小学需赔偿小丽的父亲及其妻子各项损失 42 万余元。目前，该赔偿款已执行到位。
法晚记者留意到，学校进行装修以及学生因患血液病而索赔的这类事件时常出现在报端。然而，在国内法院中，终审判决认定学校装修与学生患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且学校应承担赔偿责任的，这还是首例。多位法律界人士指出，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的审判思路具有一定的判例价值，能够为其他法院审理同类案件时提供参考。
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经过审理后得出结论，在该案件中存在 4 个争议焦点。其一为因果关系；其二是过错问题；其三是法律适用；其四为责任比例。小丽于 2012 年 8 月 25 日在北京市南口华军门诊部接受检验，其白细胞值为 8.8，处于正常范围。而在 2013 年 2 月初，她被诊断出患有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对于小丽患病与学校装修之间是否存在直接因果关系这一问题，法院进行了相关考量。
法院认为，在那段期间内，根据现有证据能够证实，七间房小学在暑期对学校教室进行了装修。在 2012 年 1 月 10 日左右，加装了暖气并且粉刷了油漆。依据目前针对再生障碍性贫血致病机理的研究，毒物影响，特别是油漆中所含的化学毒物苯，与再生障碍性贫血之间存在关联。装修之后对房屋进行一段时间的通风换气，目前已经成为社会的共识。这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不能被排除。
法院解读
校方过错本可避免 刷漆时间应推迟
关于过错责任方面，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持有这样的观点：在 2013 年 1 月 10 日开展的暖气管刷漆工作中，学校未选取恰当的时间以及恰当的方法来进行。校方称对教室进行了调换，但学生在油漆教室中的接触仍然持续了三四天。
法院认为，如今化学毒物对人体，尤其是成长中的青少年产生危害的情况十分普遍。在此情况下，学校的行为明显不妥。因为临近放假，学校只要将刷漆稍微推迟几天，就能够排除危险因素。所以，学校存在可以避免、本应避免却没有避免的过错。作为教育机构，学校对在校学生负有安全保障义务，然而它未能为小丽提供切实安全的学习环境，这也存在过错。
致病因素不确定 不应苛求证据充分
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在对待法律适用问题时认为，南口小学提出“因果关系应该被充分证明”这一观点，在普通侵权类案件里是正确的。然而，正如前文所说，当事物性质本身存在不确定性时，不能让当事人提供充分且确定的证据。
可以将《侵权责任法》第 10 条的规定进行比照，此规定为：二人以上实施危及他人人身、财产安全的行为，在其中一人或者数人的行为造成他人损害时，若能够确定具体侵权人，就由侵权人承担责任；若不能确定具体侵权人，那么行为人需承担连带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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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该法条，存在多种行为时，若无法确定哪种行为与损害有明确因果关系，因为多种因素合为整体必然导致损害发生，所以应从受害人利益保护的角度出发，让加害人承担连带责任。
本案情形为，依据明确结论，数种危险因素都可能引发损害，然而具体是何种因素导致损害发生并不清楚。应当说这些因素都有一定可能性，把这些因素视为一个整体，这个整体是造成损害的唯一原因。
责任认定
患病系多种原因所致 校方担责30%
关于责任比例问题，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持有这样的观点：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病因极为复杂，其发病机理尚不清晰。药物、化学毒物、电离辐射、病毒感染、免疫因素、遗传因素等都有可能对继发性再生障碍性贫血产生影响。个体的基因缺陷与该疾病存在关联，并且具有一定的潜伏性。这类疾病的检查以及确诊都需要进行特定的染色体专项检查。
小丽的父亲提交了小丽 2012 年 8 月 25 日的血液检验报告单，小丽的母亲也提交了。这份报告单仅为常规检查，无法反映小丽的染色体状况。所以不能确定七间房小学的环境是导致小丽患病的直接原因或唯一原因。
法院认为，小丽的损害后果是由多种原因共同导致的。小丽的日常生活环境以及饮食情况是其中的因素之一。七间房小学粉刷暖气管道所用的漆是合格产品，并且在粉刷后进行了通风换气以及更换教室等行为，这些都属于采取了一定的避免措施。同时，暖气粉刷后学生并未长期使用暖气粉刷后的教室。从规范学校行为以及抚慰死者家属的角度出发，确定校方应承担 30%的赔偿责任。
赔偿标准
虽是山东农业户籍 按北京城镇居民算
在各项诉讼请求方面，法院的看法是：对于小丽父母主张的医疗费，依据他们实际提交的医疗费票据来进行确认。而对于尚未结算的那部分住院费，由于其数额无法确定，所以法院不予支持。
护理费方面，小丽住院期间主要由家属进行护理。法院在确定护理费标准时，参照了同等级别护理人员的劳务费标准，酌情将护理费标准确定为每天 120 元。在护理期和营养期方面，依据住院病历记载的住院天数，将其确认为 72 天。
在交通费和精神损害抚慰金方面，法院会根据具体的案情，酌情进行确定。
南口小学在事发之后，为了救助小丽，解决了 40 余万元的相关费用，并且法院对此进行了确认。
法律服务
发现孩子患病应对周围环境取证
当遇到类似小丽的案件时，家长该怎样进行维权呢？韩琦燕律师提醒家长，要特别注意保留证据，其中包括使用说明书、购物凭证，还有对物品以及周围环境的影像留存等。韩琦燕律师觉得，对于因环境问题导致患病的情况，涉及到对生产者和使用者责任的区分问题。
产品本身如果不合格，就应当追究生产者的责任。产品销售者或者使用者倘若明知产品不合格，却仍然进行销售或者使用，那么他们也应当承担连带责任。
如果产品本身是合格的，然而由于使用不当而导致了问题，那么责任就由使用者自己来承担。但是，如果产品本身对人体是有害的，那么生产厂家就必须进行说明和提示。也就是说，生产者是否需要承担责任，要看其是否充分尽到了提示义务以及是否说明了正确的使用方法。
律师表示，在环境污染致病这一问题里，存在着特殊侵权责任的情况。并且，在举证责任的分配方面，采用的是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
侵权责任法第 66 条规定：当因污染环境而发生纠纷时，污染者需要承担举证责任，即证明存在法律规定的不承担责任或者减轻责任的情形，并且证明其行为与损害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
其四，还要就其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进行举证。
律师进行解释，所谓举证责任倒置，意思是依据法律规定，在通常情况下，原本应该由提出主张的那一方当事人（通常是原告）对某种事由不需要承担举证责任，而由另一方当事人（通常是被告）对某种事实的存在或不存在承担举证责任。倘若该方当事人不能就此事进行举证证明，那么就可以推定原告的事实主张是成立的，这是一种举证责任分配制度。即，环境污染者只要不能证明自己无过错，就要承担赔偿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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