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文学奖-都柏林文学家-都柏林文学地图
近期,上海译文出版社引进出版了二十世纪现代主义文学权威理查德·艾尔曼的文学评论集《都柏林文学四杰》。艾尔曼做了关于王尔德、叶芝、乔伊斯和贝克特这四位影响深远的爱尔兰作家的讲稿。艾尔曼在 1918 年出生,1987 年去世,他在爱尔兰文学研究领域堪称一代学术巨匠。他曾在耶鲁大学和都柏林圣三一学院求学,之后在哈佛、耶鲁、牛津等名校进行教学与讲学活动。从 1970 年开始,他担任牛津大学哥德史密斯英语文学教授,一直到 1984 年退休。艾尔曼治学严谨,一生都在追求著述的精益求精。他有三部代表作,分别是传记《叶芝:真人与假面》《乔伊斯传》和《王尔德传》。其中,《乔伊斯传》在 1959 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王尔德传》在 1989 年获得普利策传记奖。这两部传记在西方学界备受推崇。他有其他作品,其中包括文学评论集《川流复始》和《都柏林文学四杰》等。同时,他还编有《乔伊斯书信集》以及《诺顿现代诗选》等。
在《都柏林文学四杰》中,艾尔曼发出感叹:这四个人似乎都以现代作家的姿态,将一切都予以驱除并颠覆,然而唯独真理除外。他表示,这四位爱尔兰作家都来自同一座城市,这一情况本身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他们如同祖国一样,为了独立而进行艰苦的战斗,蔑视外部强权的占领,并且在内部也存在着诸多分歧。他还指出,这些特质并非仅为爱尔兰所独有,而是在爱尔兰得以集中展现出来。凭借这四个都柏林人,这个城市曾被迫归属于帝国,如今却重获力量,以艺术的统治权这种别样的形式,影响着整个世界。
理查德·艾尔曼 / 著
吴其尧 /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2023年1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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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王尔德这个名字一被提起,人们就会期待他说出妙语,能把平凡的一本正经转变为轻快的真知灼见。他生前是这样,身后也是如此。睿智、优雅且出人意料,这些都是王尔德的核心特质。就像博尔赫斯所说的那样,王尔德还能吸引我们的一点在于,他所说的几乎总是正确的。
奥斯卡·王尔德成为奥斯卡·王尔德的过程中,父母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促进作用。他出身于一个著名的知识分子家庭,这个家庭还颇为古怪。他的父亲威廉·王尔德爵士创办了爱尔兰第一家眼耳科医院,其专业水准在当时超越了前人。并且他还亲自对爱尔兰考古遗迹进行鉴定,对爱尔兰民间故事进行鉴赏。他分类编目的文物如今存放在爱尔兰国家博物馆。他收集整理的爱尔兰传说和民间故事得以幸免,没有失传。除了这些功绩和荣誉,他还有“遗产”:就像某位王室浪子那样,在婚前留下了三个私生子,而孩子母亲的身份一直不为人知。奥斯卡·王尔德认识这些异母兄弟,他的作品中常常写到弃儿和身世神秘的人,或许这与他有关。关于王尔德一家人的生活,没有什么事情是在意料之中的。
电影《王尔德》海报
王尔德的母亲写过一些情感热烈的诗歌来支持爱尔兰民族独立运动。她的娘家原本持统一派政见,而她早已与娘家断绝了来往。她的本名是简,不过她使用笔名斯珀兰扎,这完全是出于带有夸张意味的幻想:她的娘家埃尔基家族与著名诗人但丁的阿利格耶里家族存在亲缘关系。她在给美国诗人、但丁《神曲》英译者朗费罗写信时,署名是弗朗西斯卡·斯珀兰扎·王尔德。后来她的民族主义情绪不再那般强烈,当一些诗作再版时,她不愿再去查看校样,她表示:“那曾经炽热的灰烬,我无法涉足。”然而,她依旧招摇。在都柏林她所主持的沙龙里,还有后来在伦敦的沙龙里,她常常身着奇装异服,头戴隆重的头饰,佩戴着珠宝,谈吐华丽且滔滔不绝。她的儿子后来发表言论称:“没有言过其实便没有爱,而没有爱就难以有理解。”这无疑是在为她以及为王尔德自己的刻意修辞进行辩护。她搬到伦敦之后,曾经有人问她关于诗歌创作的事情,她叹息着说:“我吟咏的长袍在伦敦的泥淖中拖曳着。”当有人请她接待一位“可敬的”年轻女士时,她这样回答道:“在这幢房子里,你绝对不可以用这样的措辞。只有小商贩才是可敬的。”奥斯卡·王尔德始终铭记着这句话。在《认真的重要》这一剧中,布雷克耐尔夫人询问道:“这位普丽斯姆小姐是否是一个模样丑陋,与教书有那么一点儿关联的女人呢?”卡农·蔡秀白尔生气地回应道:“她乃是一个最有修养、最值得尊敬的女士。”“显然就是她了。”布雷克耐尔夫人接着说道。奥斯卡·王尔德曾说他和母亲决定创建一个德行查禁协会,这表明母子俩想法一致,都有此念头。数学家威廉·汉密尔顿爵士曾引领王尔德夫人参观他在都柏林的豪华宅邸,王尔德夫人称:“我期望这里时常有幽魂出现。”爵士听闻后十分开心。在一个较为严肃的情境中,威廉·王尔德爵士被指控与一名女病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王尔德夫人被问到为何对女病人的指控不予理会。她郑重地回答道:“我对这件事没有丝毫兴趣。”
父母自命不凡,儿子自命不凡也就不足为奇了。王尔德小时候在家接受私人教育,到九岁时才被送往都柏林恩尼斯基伦的波尔托拉皇家学校,并且一直待到十六岁。他之后对这七年的经历绝口不提,只承认在波尔托拉待了“大概一年”。他与《理想丈夫》一剧中谢弗利太太的感受相近,即他早已将学校生活抛诸脑后,只模模糊糊记得学校生活令人讨厌。尽管学校生活令人讨厌,但波尔托拉为他提供了拉丁文和希腊文教育,并且把他和其他新教徒男生一同送进了都柏林的三一学院。王尔德在三一学院,受到了马哈菲教授和提勒尔教授这两位势不两立的权威的指点,他的古典学成绩格外出色。然而,过了两年半,他突然停止了学业,接着参加了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的半津贴奖学金考试,并且很顺利地通过了。据说,马哈菲教授曾对他讲道:“奥斯卡,若要留在这里,你还不够聪慧。赶紧去牛津吧。”
王尔德部分代表作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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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4 年 10 月,王尔德从都柏林来到了这所英国历史最为悠久的大学。他在牛津待了四年,修习了古典人文学科课程。之后,他还学习了古代历史、哲学和文学。刚来的时候,他是二十岁的混沌孩子,离开时,已成为二十四岁学有所成的青年。他在笔记本中写道:“我未曾播下野燕麦,而是种了几株兰花。”花卉的隐喻深深植根于他的心中。
爱尔兰人认为,牛津对他们头脑的影响就像巴黎对他们身体的影响。王尔德像其他人一样欣然接受了这个广为流传的类比。牛津大学对待汇聚在这里的精英学子既体贴又严格,当他们进入社会后,就一直被视为睿智、聪慧,或许也很平凡,但那是牛津水准的平凡。学生们既爱戴这位杰出的母亲,又对她能决定自己人生的巨大威力心怀敬畏。
王尔德没有理由将自己视为巴尔扎克《幻灭》里的吕西安·德·吕本布雷,他从外省来到了首都,并且在牛津寻找到了那个伟大的世界。都柏林并非是小地方斯基伯林。他已经结识了许多英国人,因为他母亲每周六下午的沙龙中经常有英国画家和演员出席,并且他的姓氏就是英国姓氏。不少亲戚以及像亨利·邦伯里这样的朋友都居住在英国。亨利·邦伯里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名字被《认真的重要》剧中的阿尔杰农借走了,这使得阿尔杰农的阴谋诡计得以成全。王尔德曾陪同父亲去考察史前巨石和古冢,所以牛津的古迹自然不会让他感到震惊。但按照德莱顿的说法,牛津依然是雅典,而其他地方都是底比斯。王尔德称牛津是“英国最美的景点”。亨利·詹姆斯在王尔德来到牛津的前一年进行了到访。他作出了这样的评价:牛津有着独特的气氛,还有热爱智性事物的那种自由气氛,并且这种气氛是由一种本身就能让理性得到满足的机制来确保的。而王尔德则表现得更为动情,他说牛津的岁月是他一生中“最绚烂如花的日子”。
艾尔曼《奥斯卡·王尔德传》封面
怀旧是一回事,而伊顿公学、哈罗公学、温切斯特学院校友以及早期托利党人的学生世界则是另一回事。王尔德在写作方面展现出了非凡的高雅,这使他从此成为年轻人羡慕的对象。然而,他在进入牛津大学的时候,却不擅长与人交际。那个夏天他进入牛津之前结识了贝利奥尔学院的考特尼·博德利。这位朋友描绘了王尔德刚开始读本科时的模样,其描述虽恶毒但恐怕很准确。据博德利所说,王尔德第一次在餐厅用餐时,身边恰好坐着一个来自其他学院的学生,这个学生是一个三年级的运动健将,显然谁都不敢轻视他。王尔德滔滔不绝地说着,觉得自己已经讨得了对方的欢心。他一吃完饭,就急忙向对方呈上印有姓名和学院的新名片。按照那难以捉摸的牛津规矩来看,这样做明显是不合适的。他当场被拒绝了,毫无疑问,他还遭遇过几次同样的失败。于是,他下定决心要超越而不是落后于英国人。他的都柏林口音渐渐消失,说起英语来庄重而清晰,他在遣词造句方面的讲究,后来让叶芝和其他爱尔兰人都感到惊讶。他对正式着装很有兴趣,曾对一个朋友说:“即便我独自流落荒岛,可衣物还在,那我每天晚上都会穿着盛装用餐。”(他未曾考虑谁会给他做饭。)白天,他把都柏林的衣服放在一边,换上粗花呢上装,其格子比朋友们衣服上的格子更大,系着蓝色领带,竖起衣领,歪戴着卷檐帽,看起来比朋友们更加活泼且帅气。他在牛津大街的斯皮尔斯理发店把一头浓密的棕发剪短了,剪得恰到好处。这只是他衣着革命的初始阶段;过了几年,革命仍在继续,并且变得更加精致讲究,其中包括把上衣裁成大提琴形状以及类似的浮夸装饰。
王尔德的外表和谈吐让他迅速成为瞩目的焦点。他的这种表现激怒了那些仇恨炫耀的人,却让朋友们感到愉悦,因为朋友们从他身上发现了放肆的自嘲。他与同侪相处得很愉快,对高人一等的人则态度傲慢无礼,这样的情况有很多。1875 年 11 月 1 日的一份学监报告指责王尔德和其他三人在牛津大学图书馆克拉伦登楼里用餐,这被认为是极其恶劣的行为。学监记下了他们的名字,让他们尽快吃完后,立即向他所在的耶稣学院汇报。他们缠着他,问道:“我们要向耶稣汇报?”这使得他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离开。一刻钟后,他又回来了,却发现他们还在那里,“并且比之前更加放肆,王尔德戴着帽子毫无顾忌地踱步”。那顶帽子无疑就是他十分得意的卷檐帽。学监让他把帽子脱下来。学监提出关他们禁闭,不允许他们离开自己的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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