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928 发表于 2025-4-20 20:49:01

现代文学经典作品-文学经典现代作品推荐-文学经典现代作品的特点

对经典文学作品开展具有现代精神的戏曲改编

——评大型现代曲剧《鲁镇》

(图片来源:“河南省曲剧艺术保护传承中心1”微信公号)

大型现代曲剧《鲁镇》以鲁迅名篇《祝福》中祥林嫂的命运为主要线索,把狂人、阿Q、孔乙己、九斤老太、单四嫂子等多个文学形象融合在一剧中。它带着深刻的人性洞察与批判精神,以虔诚的艺术创作态度,重新建构并演绎了发生在鲁镇的故事。编剧凭借该剧荣获了第十七届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编剧奖。近期,该剧在国家大剧院上演,再次引发了关于戏曲现代戏创作的思考。

鲁镇:无法挣脱的命运生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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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是作者在旧历年底回到故乡时,以旁观者的视角所看到的一个女仆。通过这样的视角,建构出了祥林嫂这一文学形象。她是寡妇再嫁,又克夫丧子,几经挣扎后,最终淹没于命运的泥沼之中。这样具有戏剧张力的人物形象,使得以她为表现内容的戏曲剧作数量众多。越剧、评剧、豫剧、淮剧等都曾上演过《祥林嫂》,并且都取得了非凡的艺术成就。那么,剧作者陈涌泉在这个早已深入人心的题材中,如何再去寻求创新呢?这是他在看似已“无话可说”的境遇里,却“还有要说的话”。

有一个镇,那里住着一群人。他们有的在梦中,有的在醒时,状态混沌不清。他们的模样,令人堪笑堪怜,泪水涔涔而下。编剧笔下的鲁镇,既是戏剧发生的空间场所,也是各种人物思想交汇的地方。鲁镇中,有一个革命者鲁定平,他出自封建卫道士家庭。惶恐痴癫的狂人吹响了反对封建礼教的号角。影影绰绰的村民处于观望与逃避的情绪之中,演绎着鲁镇的日常。曲剧《鲁镇》在《祥林嫂》的基础上,把剧名从人名改成了地名,这是戏剧视角的重要转变,意味着创作重心从对祥林嫂个体形象的刻画,拓展到了对鲁镇人物的群像塑造。祥林嫂原本并非鲁镇之人,然而命运使然,她两次来到鲁镇。第一次,仓皇逃婚的祥林嫂与离家求学的鲁定平意外相逢,在慌乱之际,鲁定平将她带进鲁府做帮佣。第二次,历经人生诸多苦楚的祥林嫂再度回到鲁府,曾经给她带来无限希望的鲁镇,此刻却成了她无法挣脱的命运生死之地。这种创作视角的调整,不仅仅是从人物层面到地域层面的更改,更是突出了祥林嫂所生存的时代背景以及社会环境。在这里,祥林嫂先后与鲁迅笔下的人物相遇。她最终成为了鲁镇众生相中的一员,这些众生相有的混沌麻木,有的懵懂从众,有的觉醒抗争。这样一来,为人物与情节的表达开辟出了新的戏剧场域,同时也为祥林嫂苦难命运的艺术展现以及观众的共情体验,腾出了更多的戏剧与心理空间。

人物:鲁定平的虚构意义与狂人的碎片叙事

如果说曲剧《鲁镇》将鲁迅小说中的诸多典型人物形象集中起来,那么鲁四老爷的儿子鲁定平是作者特意虚构出的一个重要人物。在剧中,鲁定平有三次重要的戏剧行动:其一,在剧情开场时,他以“不知中华正沦丧,虎视眈眈有列强。真想猛然击一掌,唤醒民众振家帮!”这样的一段唱腔,成为全剧第一个出场的主要人物。鲁定平在年假开学的时候,面对父亲鲁四老爷的叮嘱,怀揣着“革命风潮不可挡”的理想志向,愤然离开了家乡。这是他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出现在全剧的最后一场。在大雪纷飞之中,即将被砍头示众的他高唱着“一腔热血献华夏,唤醒沉睡梦中人!”从舞台穿梭而过,身后留下了狂人的惊叫和鲁四老爷一家的哀嚎。

一部基于鲁迅文学作品改编创作的戏曲剧作,增设了一个革命者的形象。这个形象沿着与鲁镇绝大多数人不同的人生理想坚定前行。这恰恰是《鲁镇》所要彰显的戏剧观念,即在那个漆黑一团的时代里,总有人以生命为光束,去照亮未来的路。鲁定平是鲁四老爷之子,这一身份设定更为戏剧化。它为“这束光”增添了出其不意的色彩,也赋予了它破茧成蝶的力量。

《鲁镇》在人物关系处理方面与相同题材剧作不同,它加入了狂人这一形象。作者对狂人角色进行处理时,提炼了他“受迫害狂”的性格特质,运用了他“吃人”的标志性语言。有时将他与戏剧情节进展纠结在一起,有时又赋予他抽离式的特定身份,这种碎片化的叙事方式让他成为情节之外的“第三只眼”。

细究狂人出现的场合,它与祥林嫂的境遇有着紧密的关联。第一场是祥林嫂逃离童养媳家,在这个时候,狂人协助鲁定平把她从危险的境地中救了出来;第二次是婆家来抓人时,狂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祥林嫂再次陷入悲剧的漩涡之中。祥林嫂与贺老六的幸福生活即将结束之时,狂人对她发出了命运的警告。到剧情结尾,狂人与祥林嫂这两条人物线,若即若离,终于展开了第一次正面对话。精神涣散的祥林嫂把困住自己的魂灵发问抛给了疯癫的狂人,她问:“一个人死了之后,到底有没有魂灵?阎王爷会不会派小鬼把我锯成两半,分给我那两个死鬼男人?”狂人回答令人意外:鬼并非最可怕,最可怕的是人类!有的在白天是人的模样,到晚上却变成了鬼;有的当面表现为人,背后却如同鬼一般;有的外表看起来是人,内心实则是鬼;有的一会儿是人的状态,一会儿又变成了鬼。吃人的社会、冷漠的群众、扭曲的灵魂以及逝去的生命,这些与戏剧主旨相关的揭示都在狂人的胡言乱语中奔涌而出。此时的鲁镇已非原著中的鲁镇,它是 20 世纪初期旧中国的空间缩影,也是愚昧、孱弱、荒唐人物群像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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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种:曲剧发展史上的一次飞跃

一部优秀剧目能够实现救活一个剧种的意义。《鲁镇》对于曲剧的意义在于,它凸显了一个剧种,凸显了一个院团,也凸显了一群演员。

从舞台呈现方面来看,无论是文学视角方面,还是戏剧观念方面,亦或是表现手法方面,曲剧《鲁镇》都饱含着创新的追求。张曼君是一位极具思想且充满热情的导演,像《鲁镇》这样一个蕴含着深度的题材,为她提供了巨大的创作空间。她运用戏曲的方式,尽情地表达了对人性的理解、对环境的塑造,以及祥林嫂生命中所出现的光明和黑暗。她没有让观众过度沉浸在对祥林嫂的同情中,而是让狂人这一角色在祥林嫂的命运中不断闪现。这样做的意义,一方面不是让祥林嫂对自己的命运产生怀疑和反思,另一方面是让观众始终与这群人以及他们的命运保持距离。张曼君导演用“退一进二”的理论来概括自己的艺术追求,也就是退回戏曲美学的原点,在表现手段上不断努力前进。在“守神拓形”的观念引导之下,即便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鲁四太太形象,在剧中也有了全新的展现。对于这个将祥林嫂扼杀的人,导演打破了脸谱化的形象套路,借助彩旦行当的肢体以及动作特征,把鲁四太太塑造成为带有一些喜感的人物形象,从而极大地弱化了她与祥林嫂之间的对立以及冲突。这些所带来的理性的情感“间离”,成为了《鲁镇》情感抒写的最大亮点。

作曲方可杰对曲剧音乐创作规律很熟悉。他从曲剧的核心旋律里把该剧的主题音调拆解出来。让这个主题音调在曲胡、笛子、古筝以及乐队当中流转。中西合璧的乐队配置为宏阔的舞台景观提供了有力的音乐支撑。主奏乐器曲胡的音色柔和,并且自带悲情色彩。传统的戏曲打击乐与西洋打击乐经过精心混编,使得音色分层错落。这种混编不但能够把控情节的推进节奏,还能助推观众的情绪起伏。开场第一幕,逃婚的祥林嫂在追光灯下拼命奔跑。音乐采用了紧打慢唱的处理手法,其歌词为“逃离婆家似箭离,一夜跑的汗淋漓”。乐队急促的旋律不断推进,与演员时快时慢的虚拟化表演相配合。鼓板锣钗交替出现,既为焦急慌乱的气氛营造起到了关键作用,也让祥林嫂的首次出场具有了引人注目的戏剧效果。

《鲁镇》对曲剧的最大贡献在于,把以李晶花为代表的一批优秀演员呈现在观众面前,使观众重新认识到河南曲剧的剧种价值以及院团演员的艺术魅力,这也充分表明以戏带人、推人出戏是地方剧种良性成长的必然路径。当下戏曲现代戏创作方面,除了革命题材与现实题材之外,对经典文学作品进行具有现代精神的戏剧改编,这依然是一条重要路径,值得我们大胆探索和不断实践。

作者是孔培培,她担任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的副所长,同时还是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的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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