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读精选全球杂志文章:从奥巴马文艺座谈会到色情文学研究者的关注点
单读会时常把全球各个领域重要杂志的文章,翻译并介绍到中文世界。此次我们从《大西洋月刊》《纽约书评》《伦敦书评》以及《泰晤士文学增刊》里挑选出了三篇文章。去瞧瞧全世界热爱文学的那些人们,无论是美国总统奥巴马,还是色情文学的研究者们,都在关注着什么。《纽约书评》和《大西洋月刊》
奥巴马的文艺座谈会
2015 年 9 月 14 号,美国总统奥巴马飞到了爱荷华州。他特意与美国当今最好的女作家之一、圣经学专家玛丽琳·鲁宾逊进行了一场私人访谈。她最有名的作品是“基列三部曲”,讲述的是爱荷华州基列小镇上一个牧师家庭的悲欢离合。
政治家与严肃作家向来难以相容,彼此沟通困难,能说出些什么呢?然而绝不能小瞧奥巴马,他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奥巴马在 22 岁时就已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学评论家了,并且在给女友 Alex 的情书中,他还对 T.S.艾略特进行了深入的谈论。
我有一年没读艾略特了,甚至都不想去查看那些脚注。不过我愿意大胆地做出这样一个判断:艾略特具备从闵采尔到叶芝一直以来都有的那种狂热的想象。然而,他也带有自己所处时代和社会现实的印记。他面临着在狂热混乱与机械秩序之间做出抉择,接着他选择了维持无性的纯洁与野蛮的性之现实的分裂……记得我曾说过我更尊重某种保守主义而非资产阶级自由主义吗?艾略特就具有这样的保守主义。当然,他所维持的这种二元分裂是反动的,但这是源自一种深层的宿命论,而不是因为无知……这种宿命论是在繁衍和死亡的关系中产生的。我曾在之前的信中提到,生命是自给自足的。我时常能在西方传统里察觉到这种宿命论。你似乎对艾略特那无法调和且摇摆不定的状态感到惊讶;难道你自己就没有这种摇摆不定吗,Alex?
你能相信这个文学少年如今成为了美国总统吗?在现代人的眼中,政治变得腐烂且世俗化了,不再有哲学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行为夸张、心怀叵测的凡人。然而,青年奥巴马的言论,甚至让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曼德尔森都大为赞赏。他表示,“奥巴马眼中的艾略特与那些法西斯同情者不一样,那些人想要给混乱的现实世界强加一种新的政治阶层。”奥巴马认为艾略特的保守主义呈现出一种悲剧性且宿命论式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认为世界无法通过自由主义所倡导的方式来进行改造。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已经堕落的世界,永远无法被修复,而只能尝试去进行救赎。
奥巴马在信的结尾向他的女友反问,其意思十分清晰:艾略特的二元分裂并非他自身独有的想法,而是普遍存在于每个人身上的,是文明所共有的弊病。然而,文明的这种缺憾能够通过政治来解决吗?在之后的日子里,奥巴马先是成为了议员,最终又成为了总统,人们都铭记着他在竞选时所说的:“Yes we can.”他年轻时所具有的悲观气质真的被那看似浅薄的胸有成竹所掩盖了吗?
实际上,那个陷入沉思且带有忧伤神情的奥巴马一直都在。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在与玛丽琳的交谈过程中,他们对基督教与民主的关联、小镇的价值观,还有公共机构的重要性以及脆弱性等方面进行了探讨。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奥巴马对玛丽琳讲道:
你会担心人们不再阅读小说吗?你觉得这对文化有影响吗?我认为,在小说中我学到了极为重要的东西。我学会了怎样去理解自己作为一个公民而非总统的责任。小说与同理心相关。它与接纳一个概念相关,即世界是复杂的,布满阴云,但仍有真理等待被发现,所以你必须去奋斗。它告诉我们,与另一个人相连接是有可能的,即便你们差异很大。”
这绝不是政治家的忧思,因为政治家乐于修正世界。奥巴马的忧伤属于知识分子,是对旧时代的不舍。在我们的时代,小说逐渐式微,它所怀抱的同理心、真理和怜悯也已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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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奥巴马此刻沉浸在哀叹之中,就如同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他虽然手握至高权能,然而对此却无能为力。
《伦敦书评》of Books
纽约的造物主
罗伯·摩斯是一位现代主义法老。杰克逊·里尔斯在给罗伯·卡罗写的新书评中不客气地进行了评论。罗伯·摩斯是现代纽约的缔造者,在 1930 年到 1970 年这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里,几乎是独自包办了这里的城市规划。他借助欺诈以及阴谋的手段登上了权力的最高峰,然而人民却将他当作忠诚的公仆来看待;他非常崇尚钢铁以及速度,可最终纽约却变得乌烟瘴气,并且交通也变得水泄不通。
摩斯很早就有了规划梦,这规划梦是他妈妈的。他于 1888 年出生在一个富有的犹太人家中,是家里的二儿子。他与哥哥保罗不同,他总是能够懂得把握并顺应妈妈贝拉的心意。贝拉因为这样而溺爱他,摩斯获得了家庭精神与财富上的双重支持,而保罗则独自离开了家。贝拉的梦想是为她的孩子们建造一座操场。摩斯是她永远心爱的孩子,这个孩子将她的梦想扩张到了她从来无法想象的规模。
在耶鲁的本科时期,由于反犹情绪的不断扩散,他遭受了冷落。然而,这并未使他气馁,相反,他懂得了抓住各种时机,最终成功获得了去牛津读书的资格。在牛津,他努力融入英国的上流社会,尤其学会了对金钱毫不在意。在他产生优越感的同时,他的世界观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之后,他回到哥伦比亚攻读博士。在毕业论文中,他将“上流社会”定义为“精英阶层”。这其中隐含着这样的意思,那就是特权就意味着能力。
摩斯的学生时代对他的世界观产生了塑造作用,而他在纽约州议会的经历教会了他一些东西,说得好听些,就是实际的手腕。政治家们让他明白,要懂得借助党派和政治操作来达成自己的想法。摩斯突然领悟到,他看到了妈妈和自己的梦想有实现的希望。在那个时候,这个梦想仅仅是操场和公园而已。
他掌权之后,以“建造公园”为借口进行非法征地,所用说辞为:只有一小部分富有的高尔夫爱好者反对建公园;就如同做鸡蛋饼要先打碎鸡蛋,总要有所牺牲。借着建造公园,他从建造商和房地产商那里获取了大量好处。等他坐稳位子后,彻底变得膨胀起来,称自己做过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合法性。”他身体里最后一点理想主义精神也被贪婪吞噬了。
他开始着手建造高速公路。他大声号召着“进步,进步!”他修建的公路环绕着富人区,却将农民的农场切开;他在富人区投入大量资金,然而却没有在黑人社区花费一分钱。仅仅在 1950 年到 1954 年期间,他就建成了 88 英里的高速公路,却没有修建一条地铁。学校得不到维护,医院被拆除了,在纽约的大地上,留存的只有扩张,只有扩张。
摩斯事业蒸蒸日上时,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他对未得到妈妈眷恋的哥哥保罗毫不留情。即便保罗是优秀工程师,他也运用各种手段不让其被雇佣。在哥哥生命的最后十几年,他连话都拒绝与哥哥说。而对于一直支持和爱着自己的妈妈贝拉,在她去世后,他就将其抛到一边。在纽约的繁华之中,他很自然地舍弃了曾苦苦追寻的妻子玛丽。玛丽曾将他生活中的一切都照料得妥妥当当,可到了最后,她却只能在酒精的陪伴下郁郁而终。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唯独只听自己的想法。他真的把自己当作造物主了。
不会被人忽视的。他最终将触角伸向聚集着知识分子的格林威治村时,活动家简·雅各布斯挺身而出。摩斯借助媒体进行造势,而简以及她的朋友们也利用媒体进行还击。摩斯极为愤怒,说道:“没有人反对这个。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只有一群妈妈。”
他曾见过许多屈服的女人和溺爱的女人。如今,又有另一群女人展现出坚强的一面,并站出来与他对抗。
摩斯注定会崩塌。他凭借特权兴起,也因特权而终结。洛克菲勒家族想要接管,打算推选劳伦斯·洛克菲勒来顶替摩斯,这导致了摩斯下台。劳伦斯与摩斯相比,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更有权势罢了。在权力世界,大鱼吃小鱼是很常见的戏码,摩斯也因此而消失了。
如今过去了好多年。纽约政府宣称要控制房价。但是此起彼伏的高端地产商们却仍在把房价越炒越高。如果狡黠的摩斯看到这样的情景。他或许会觉得纽约就像是他一脉相承的孩子。他一直都未曾真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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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报文学增刊》The Times
色情现象学
色情影片改变世界了吗?
互联网普及之后,这个问题越发不能被忽视了。在九十年代之前,色情影片仅仅是一小部分爱好者的私密收藏,而如今却变成了只需轻点鼠标就能轻易得到的日常用品,如同香烟一般在各处都能见到。对于这个问题,那些道德败坏的知识分子们总是回避不谈,然而女权主义者们却不会同意。近日,南希·保尔推出了一本名为《How to do with》的新书,以直接的方式应对了这个问题。她表示:
我们缺乏一种语言来清晰地阐明色情片在我们生活里所扮演的角色。现在我们需要的并非一种新的色情政治学,而是一种真诚的色情现象学。我们必须真心实意地承认,色情片拥有生产强烈快感的能力,并且对于世界的现状以及应该朝着何种方向发展,色情片同样能够塑造我们的认知。
保尔担心的原因是,色情片本质上灌输给消费者一种错误的期许。
她说,色情世界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就像一个色情乌托邦。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人都可以做任何事情,每个人的欲望都能与他人的欲望完美契合,毫无缝隙。
这种色情乌托邦的世界观悄悄将强奸、乱伦等字眼抹去了。它给予的是一种失败的性教育。它还让真正的性爱变得无趣。它所承诺的性激情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
然而凯特·曼教授(来自《泰晤士文学增刊》)认为,保尔的书在一定程度上回避了色情影片更为重要且更为常见的危害。色情乌托邦是一种温和的表述,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其中对女性的物化现象。随着互联网的不断发展,色情业越来越倾向于满足观众的喜好,折磨式的色情和强奸影片开始大量出现。这类色情片通常会先刻画女性的性欲和自主意志,并且当女性的这些方面被侵犯时,会给观众带来更大的快感。
那么,色情影片究竟有没有改变世界呢?保尔的答案存在模糊性。一般来说,女权主义者们觉得对女性的物化是更广泛性别压迫的一个必备条件。而保尔认为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是错综复杂的——色情影片既源自现实中已有的某种欲望,又对这种欲望起到了助长作用。凯特的答案更为明确。女性在诸多方面遭受着压迫,她们遭到嘲笑,被人轻视,被视为幼稚,遭受侮辱,这些情况隐藏在日常生活的各个角落。为何偏偏要将目光聚焦在那堂而皇之宣称自己反女性的色情影片上呢?它仅仅只是一种从属机制罢了。
紧接着,凯特开始为色情影片进行辩解。她表示,保尔对色情乌托邦的担忧在于,色情片会让人们误以为性满足和性和谐是简单且自动的,这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明显。凯特以电视上的厨艺节目为例,我们观看时感觉愉悦,然而我们也清楚做出一顿美味的晚餐是多么困难。难道色情片不也是这样吗?观看和实际操作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凯特的开脱显得苍白无力。直接的反击在于,有很多人看色情片并非只是纯粹欣赏。发泄本身迎合了物化、反道德的欲望,无法保证这种“珠联璧合”不会在公共生活中发挥作用。由此看来,建立“色情现象学”确实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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