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928 发表于 昨天 21:26

中关村鼎好大厦柜台清退,刘强东曾是同行,这里故事多

鼎好大厦,许多柜台已经清退拆除。

摘要:

刘强东一度曾是他们的同业。当他们初次踏入中关村,鲜有人知晓硅谷为何物,众多人对电脑软件一窍不通;在这片土地上,不论出身背景,二十年前“电子大卖场时代”的号角一吹响,率先冲在前线的正是他们——那些从偏远山区贫困县乘坐绿皮火车而来的“北漂”,计算机领域的佼佼者,小学未毕业的农民,以及那些不愿继续在学校授课的师范院校学生。

他们一度被誉为“蚂蚁雄兵”,个体虽微不足道,然而当汇聚成群时,却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国际媒体曾将他们纳入一个独特的标签之下,称之为“中关村现象”。

他们与中关村并肩,率先踏上了“信息高速公路”的征途。众多中国寻常百姓家难以触及的时尚产品,曾在他们的展台上一一亮相:笔记本电脑、简易相机、彩色打印设备、投影仪……在中关村鼎好大厦从事耗材销售十几年的林静回忆道,当时拥有一家柜台,那可是件令人羡慕的事情,显得格外风光。

他们正遭遇电子市场的衰落。根据2015年发布的《中关村大街发展规划》,中关村区域预计在接下来的3至5年内完成其转型,彻底与电子市场告别。其中,最后的电子市场“金三角”之一——鼎好大厦,已于今年10月停止运营。这标志着在繁华且地价高昂的中关村,电子市场的淘汰进程已进入尾声。

十七年来,中关村科技的创新发展浪潮持续演进,然而他们却守着那狭小的柜台空间,逐渐地退出了这个舞台。

胡远乡时常忍不住长叹,心中挂念的是他辛勤经营了17年的柜台——位于中关村鼎好大厦四楼十字路口的枢纽地带,那里有三四组拐角处的L型透明玻璃矮柜,专售U盘和硬盘,与鼎盛时期相比,现在的生意已经缩减了近一半。

柜台内的那把黑色老板椅早已黯然失色,坐垫塌陷不堪,旁边的黄红双色圆矮凳亦显陈旧,是去年搬离的租户留下的遗物,皮革边缘磨损严重,露出了内部的铁质骨架。在电子卖场中,许多人或许都曾见过“胡远乡的柜台”:上面摆放着收集而来的黑色二手电脑,始终挂着QQ,玩着蜘蛛纸牌或扫雷游戏。而老板的电话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现在,它们和被拆解的老旧主机一样,彻底留在记忆里。

大楼停止供水供电,众多办公室已被拆空,尽管如此,清理工作仍未完全完成。胡远乡每日都会前往老旧的柜台,拍摄照片与视频。遇到熟人,他便一次次打开给他们展示:昔日热闹的走廊上仅剩红色的横幅,灰尘与光线交织,空荡荡的柜台早已无法辨认出光亮,在黑暗中仅剩模糊的轮廓,显得格外孤寂。

胡远乡现年51岁,面容消瘦,脸颊凹陷,眼窝同样深陷。提及胡远乡,商户们都会亲切地称呼他为“大哥”。他的人生大半时光都深植于中关村这片土地。有人不禁感慨:“那不仅仅是他经营的小店,更是他安度晚年的温馨家园。”

自今年疫情爆发以来,该大厦始终处于闭门歇业状态。随着五月的到来,改造升级工程正式启动,众多人误以为这只是对营业环境的简单翻新,因而每日都前往观察工程进度。然而,早在2018年,鼎好电子商城便已向商户发布了不再续签合同的通告。去年,开发商所拥有的店面已全部被拆除。今年年初,疫情爆发后,部分业主开始陆续搬离。据业主统计,目前仅剩大约180多家商户留守。

胡远乡的柜台昔时投入了三十余万,那是他倾尽所有。到了八月底,鼎好楼内外都张贴了告示,胡远乡与六七个业主仍旧坚持返回此处“签到”,然而他们心中明白,清退的时刻已然来临。有人不禁感叹,“一旦告别了鼎好,想要在中关村找到‘中关村’的影子愈发艰难。”

这里已不再是胡远乡记忆中的中关村。二十余年间,柜台之外的世界飞速变迁:创业新星的容颜愈发年轻,街道上共享单车的色彩已多次更迭,P2P、O2O与大数据交织涌动,资本的寒冬来去无常。

居住在鼎好的居民们每日在群内热议着未来的方向。其中,有人自19岁起便在鼎好辛勤耕耘,现已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有人曾在东北的家乡攻读计算机大专,毕业后却不愿成为教师,在《相约1998》风靡全国之际,怀揣着闯荡的勇气北上中关村;更有老北京人,在此购置店面,仅仅为了寻求一份宁静与安稳。

那正是电子市场的辉煌时期,在最为繁忙的时刻,即便相隔南北两千多公里,他们也在等待我的电话,采购货物完全取决于我们的沟通。胡远乡如此回忆。然而,时至今日,大多数的业主和商户已步入中年,他们失去了半生奋斗所依托的事业根基。

疫情期间,众多业主的生意陷入困境,唯独林静的打印机生意异常红火,“由于孩子们都在家上网课,家长们纷纷抢购打印机。”然而,林静在家中无法进行发货,只能接受订单。她从未感到自己被行业所遗忘,他们的产品持续升级,微信即可实现远程打印。她的精品店曾是大厦中最昂贵的旺铺,亦是鼎好的形象展示窗口;正如以往,鼎好曾是中关村的地标性建筑,同样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觉得自己还能给中关村做贡献。

正在动工改造的鼎好大厦。图/王一然。

胡远乡回忆中的中关村大街,在三十年前被称作白颐路。林静曾抱怨道,“那时候,那地方简直就是个‘村儿’”。如今她即将迈入五十岁,初来乍到时,白颐路上排列着一排绿树,将道路划分为两车道,中间还横亘着一条宽阔的沟渠。每逢雨天,积水便会形成,总有一些不遵守规则的新手,不是人就是车,不小心跌入其中。

彼时的四环路尚未完工。1994年,胡远乡从湖北的故乡来到亲戚开设的小型公司,负责销售电脑配件,起初是在“海淀黄庄电子配套市场”工作。胡远乡回忆说,那个时期,笔记本电脑被视为高档商品,价格高达两万元以上。

他抵达北京的第二年,一块醒目的巨型广告牌上写着“中国距离信息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还有多远”,引人注目。随后,胡远乡在N通、北大资源楼周边以及太平洋大厦等地,不断变换租借的摊位,独自经营,销售硬盘与U盘。当时,大家普遍的做法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旦租金上涨或房东不愿续租,便另寻他处。当时刘强东在邻近区域售卖光盘刻录机,所租赁的摊位仅有3平方米大小。这位来自苏北的小伙子口音浓重,他宣称自己的店铺是“唯一一家公开标价,只售正品”的店铺。他耗时三天,耐心地教导一位师傅如何操作鼠标,最终这位师傅凭借所学知识成功介绍了十多个客户。

刘强东的事迹后来在中关村流传开来,然而胡远乡对这个来自苏北的年轻人并无丝毫印象。即便他们后来成为了邻居——胡远乡在鼎好四层购置了柜台,刘强东则在他隔壁两个柜台进行分销,售卖光驱等商品。当时胡远乡是业主,刘强东只是租户,即便刘强东毕业于人大,他也未曾关注过。在那个时期,“总代理”才是商场中的焦点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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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远乡眯着眼睛,似乎在追忆往昔,他说:“北大清华等高校的学生摆摊的不少。”刘强东的小店“京东多媒体”当时其实是租赁的。然而,没过多久,刘强东便开始缩减线下实体店铺,转而大力投入线上业务,即“京东商城”。进入2016年之后,京东的营收已经达到了2600亿元,有媒体甚至称他为“颠覆了传统电子零售产业的英雄”。

中国互联网行业正经历巨变之际,中关村秉持着“英雄不问出处”的原则。在胡远乡那些最早踏入中关村寻梦的人群看来,这里“海纳百川”。他们回忆说,高学历者多投身于高端产品与服务领域;而学历较低的人则从事体力劳动,如物流和销售代理。林静从事耗材生意已有20余载,说话快人快语,披肩长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只要踏入中关村,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供求旺盛,市场无比广阔。”

中关村那时的景象,鼎好电子大厦与海龙、E世界三者并驾齐驱,被誉为“金三角”。海龙大厦自2001年起便开始尝试“电子城”的经营模式,将白颐路两侧胡远乡那些摊主租赁的门面房统一纳入大楼之中,然而,摊主们对电子城的未来并不抱有信心,普遍持观望态度。

林静与她的丈夫同是北京本地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鼎好商场开始对外出售店铺。那一年是2002年,一位朋友在邻近的小区中有一套55平方米的住宅,他打算以30万元的价格出售给林静夫妇。然而,他们的事业尚未稳固,于是夫妇俩下定决心,贷款90万元,并动用了50万元的积蓄,最终购买了鼎好商场的精品店铺,该店铺拥有50年的产权。春节期间,朋友们调侃道:“别人家过年欢欢喜喜,你们却背负了沉重的债务。”然而,林静却认为这是值得的,140万元可以换来50年的宁静,“无需再为房东涨租而频繁搬家,也不必担心客户流失。”

刘志远,这位业主,对鼎好预售的热闹场景记忆犹新。当时,流行歌手杨坤亲自前来助阵,购买商铺的队伍从凌晨四五点起就绵延至街头。他的父亲,一位大学教师,鼓励他投身新兴行业,甚至将原本在老家为他准备的婚房出售。刘志远一大早就赶到现场,却只排到了四百多号。然而,“黄牛”却趁机倒卖号码,索价高达一万,最终双方协商至四千成交。刘志远是第11位进入挑选的顾客,“那是金边银角”,他扶了扶眼镜,脸上洋溢着兴奋,“不论你是上楼还是下楼,都不可避免地会经过我的柜台。”

这是北京首个实行“早九晚九”营业时间的综合型电子大卖场,设有地下停车场;一楼是价格不菲的精品展示区;五楼的美食街可以品尝到“DQ冰淇淋”;而“逛电脑城”也成为了情侣约会和家庭出游的新潮流。由于2003年“非典”疫情的影响,鼎好的开业推迟了一个月,消费者们对此都感到十分期待。林静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家店铺开张的第一日,通道里人潮涌动,顾客络绎不绝,各处都充斥着招揽顾客的叫卖声:“想组装什么样的电脑?”

林静夫妇在卖场内享有“精英”的美誉,专门服务于企业的大客户。他们于鼎好开设了全国首家的爱普生品牌专卖店,不仅负责柜台销售,还提供上门安装指导等服务,是业界率先提供“一条龙”服务的先行者。即便是1980年猴票的总设计师邵柏林,也是他们长期以来的忠实客户。此外,鼎好物业还特意授予他们优秀店长奖章,这个奖章大小与金色一元硬币相仿,她一直珍藏着。当外国友人前来参观之际,她深感自豪,充满活力,认为身处一个充满希望的领域。

鼎好曾经颁发的“优秀店长”奖章。受访者供图。

同年10月,恰逢鼎好开业之际,淘宝网推出了支付宝服务。然而,作为中国最大的IT产品集散地,林静的客户依旧选择从广州乘坐飞机抵达中关村,他们此行的目的只为“买趟东西”!起初,客户们来采购打印机时,无法亲自体验,只能观摩厂家的样品。那时,一个大学生一个月的工资仅能支付大约100张A4样张的打印费用。数十万叠成山的蓝色百元纸币被妥善存放在一个黑色的保险箱中,负责电子城业务的银行人员会每日亲自前来进行现金的存取操作。

陈露笑着调侃道:“那时候我们堪称‘IT精英’,无人能及我们对技术的精通。”即便是计算机专业的电脑高手,踏入中关村也会感到迷茫。记得有次,有人带着一位精通计算机的教师来组装机器,陈露迅速列举了一系列硬件产品的型号和它们之间的差异,配置复杂且混乱。对方惊讶地问:“我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些?”陈露自豪地回答:“在中国这样的配置很少见,只有我这里才能买到。”提及此事,陈露嘴角上扬,依然带着那份骄傲。

进入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电子产业迎来了其发展的黄金时代。在1999年到2007年的这段时间里,中关村电子市场的经营面积经历了显著增长,从最初的超过1万平方米,膨胀到了35万平方米。《人民日报》的高级编辑凌志军在其著作中记载了一场关于“金三角洗牌”的激烈竞争:在鼎好开业仅仅一年之后,多家电子卖场因距离过近而陷入激烈的竞争,导致租金下滑。商城之间开始争夺顾客,而鼎好与海龙因一条通道的所有权问题展开了正面交锋。数百名安保人员排列成行,购物者行走在剑拔弩张的通道上,不知该踏入哪一家的店铺。

2005年的中关村。图/ 。

“要盘吗?”“修电脑吗?”

中关村电子街的商家们彼此心知肚明,这里有一个不言而喻的规矩:前来购物的顾客,要么对电子产品相当了解,要么对它们一窍不通。这里何时成为众人皆知的“骗子一条街”无人能确切道明,但或许可以从中关村派出所的统计数据中找到一些线索:2010年,海龙、鼎好、e世界三大电子卖场便发生了3527起报警纠纷,共抓获764名涉嫌欺诈的导购人员;2011年,中关村更是被官方列为“北京十大治安乱点”之一。

刘志远业主表示,在鼎好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中关村的全貌,这实际上是一个微型社会。这里租客与业主来自四面八方,方言各异,然而他们却形成了明显的派系:安徽帮掌控着硬盘、内存、CPU等核心部件,潮汕和福州人几乎独占了线材市场,浙江帮则专注于消耗品的墨盒和硒鼓,而零售店铺的导购员则多以东北人为多。

胡远乡提及中关村那些所谓的“骗术”,情绪略显激动,声音提高:“正是这些人把这里的声誉给败坏了!”在众多专业硬件型号中,许多顾客对此一知半解,一个字母或数字的细微差别就能导致价格相差两千至三千元,然而在收据上却不会标注型号;此外,一些柜台摊主彼此是同乡,他们惯用的手段是:你在A柜台购买了商品,若发生纠纷需要找老板时,A和B柜台的位置已经互换。

最常见的行为是进行“转型”,这在销售领域内被广泛使用——假如顾客来到店内有意购买A牌笔记本,店主便会特意拿出一个存在问题的设备向顾客展示“A牌性能不佳”,进而劝说顾客购买店内的其他产品。

许多消费者在十多年前从论坛和报纸上就能发现被“转型”误导的案例,《中关村防骗手册》等指导性帖子也成为了电子论坛上的热门话题。一位自称“资深宅男”的人士表示,鼎好曾是他们钟爱的电子城之一,但后来再去时,他们“连头都不敢轻易抬起”,“生怕与人对视后,就会被拉进店里购物。”

2004年9月8日,我国首都北京盛大举办了第七届中关村电脑节。这一活动吸引了众多关注,图片来源于CFP。

大厦周边的“转型”亦在同步推进。自2009年7月起,中关村西区便着手进行业态的调整工作,依据《关于加快推进中关村西区业态调整的通告》的内容可知,该通告明确指出不提倡电子市场、商业店铺、购物中心以及餐饮业等类型在区域内扩张,而研发机构、创新企业以及科技金融类企业则被列为重点扶持的对象。

黑导购们可站立的空间正逐渐缩减。2011年5月,太平洋数码大厦因经营不善而倒闭,有人对其诚信缺失的现象进行了贬低,比喻其程度如同火车站黑车司机一般低劣。据媒体报道,众多经销商因客流量减少,无力承担租金;众多销售人员因内心不安,纷纷选择转行。公开报道揭露,刘强东曾在微博上对黑心商户进行严厉指责,他直言:“并非京东剥夺了你们的生计……你们售卖了多少假冒伪劣商品,这便是因果循环的体现!”

那一年,淘宝商城在“双11”活动中仅用8分钟便实现了1亿销售额的壮举,与此同时,中关村电子产品销售额却锐减超过100亿。进入2015年,被视为“金三角”之一的中关村E世界宣布退出市场;紧接着,次年,“数码圣地”海龙电子城也正式宣布关闭。

在鼎好,众多人士通过阅读新闻才了解到这一情况。其中一部分人甚至觉得电子卖场的数量过多,因此关闭是合乎常理的。业主陈露将其视为一种自然淘汰,她回忆起2011年太平洋电子卖场关闭不久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旗下的互动媒体公司CBSi的总裁前来参观鼎好,并被其井然有序的规划和时尚前卫的装饰所吸引。陈露总结道:“鼎好是最佳的卖场,最终必定会得以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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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售业逐渐陷入衰退,四五年前起,家庭消费者数量减少,商场的人流通道变得冷清。部分商家转行从事教育培训,胡远乡的顾客甚至开设了幼儿园。两年前,租户们陆续被要求搬离,鼎好二期的电子卖场不再对外出租。大厦管理者与业主交流时表示:“当前商业地产市场正经历着剧烈的下跌趋势,这主要归因于电商的兴起、产业结构的优化整合等因素。如今,市场上鲜有人购买电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通讯设备,如Apple Watch、智能手环以及人工智能产品。”

胡远乡,这位在鼎好大厦四层长期经营硬件的商家,并不赞同某些观点:部分顾客在网络上购买了假冒商品,投诉无门,最终只能回到他的柜台购买。他的生意因此减少了大半,但他坚信“今后即便如此,仍可收取租金”。E世界、太平洋、海龙等商场的部分商户在各自卖场关闭后,纷纷涌入鼎好,寻求货源,并共同利用他们原有的客户资源。胡远乡对此充满信心,认为自己的生意仍有望持续经营。

胡远乡未曾踏足那位于一公里之遥的车库咖啡,对创业类新闻亦鲜少关注。尽管市场上风口的广告换了一波又一波,他总认为那些只是空洞的概念,“我们这里才是真正踏实行事的,他们只是盲目追随政策。”曾有一位业主参观过一家创业咖啡,认为那只是“餐饮业不景气时想出的对策”。还有业主尝试出售商铺投身创业,却亏损惨重,最后不得不重返大厦的柜台,依托老客户群的稳定收入。

他们坚信,潮水退去后,“还能一直为中关村做贡献的是我们”。

林静的客户中,也有企业成功登陆新三板,转型成为科技公司。记得五六年前,“万众创新”的浪潮席卷而来,她的订单量曾一度激增。在此之前,很少有小型公司或个体经营户购买针式打印机。从那时起,她的客户群体中便涌现出了众多打发票的小网店店主、负责打印“面单”的快递公司以及初涉创业的小型公司……她与丈夫商议,决定提升店铺的硬件设施。

北四环与海淀大街的交汇处,新开辟的赛道已演变为200米的“中关村创业大街”,原本的“电脑节”已被“创新季”所取代,而那些腾退的电子卖场也摇身一变,成为了联合办公空间和孵化器。一位曾在中关村从事比特币项目的创业者半开玩笑地说:“大家纷纷宣称自己的项目是下一个风口,仿佛下一刻就能成为下一个谷歌。”

中关村又一次开始加速了。

2018年,中关村创业大街。

鼎好大厦自两年前起,便逐步启动了租户的清退工作。由于零售业经营状况不佳,租金收入难以覆盖支出,李洁在40岁那年便提前离开了,转而前往南边的眼镜店担任销售代理。她说:“我们这些人卖了一辈子东西,即便转型,最终还是在做销售。”

大约在十几年前,市面上难以寻觅的鼠标款式,唯有她及寥寥几家外设店铺能够提供,时常有邻近的大学生前来,称呼她为“姐”,试图与她拉近距离,期望能购得最新款的商品。彼时,李洁的女儿正在河南的故乡备战高考,每周几乎都会通一次电话,李洁总是向女儿描述那些前来购物的清华北大学子,“将来你也要考到北京,像他们那样有所成就。”

在中关村打拼的李洁一直是女儿的骄傲。李洁回忆道,十几年前,在她家乡的那个三线城市,网吧堪称一种新兴的高消费娱乐场所,于是她便想方设法为女儿攒钱买了一台电脑;不久之后,电脑普及到了家家户户,甚至有些孩子手里还拿着滑盖的诺基亚手机,她也跟着在认识的柜台购置了一台二手的三星彩屏手机,作为过年的礼物送给女儿,还特地挑选了人工编织、带有玉珠的挂绳,每条18元,“如今在淘宝上买手机壳挂链之类的,这些挂绳都送了。”

高考结束不久,家乡的电脑城部分区域被改造成了一条小吃街,众多店铺纷纷易主。大约在2015年前后,李洁打算回乡收购一家外设店铺,然而她的丈夫却持反对意见:“哪能在中关村待过之后,回到老家还继续卖鼠标和键盘呢?”

刘志远长期从事SD存储卡的零售业务,两年前他曾赴迪拜考察,在一家折扣店内,他发现了自己销售的产品,这些商品均在货架上清晰标注了价格,无需与店主争论。“实际上,我们的(传统)商业模式正是依赖于信息的不对称性。”刘志远不禁感慨,当顺丰、申通等物流巨头崛起之际,三四年前鼎好便设立了专门的物流基地。然而,时至今日,他们却失去了取货的场所,纷纷聚集在北大南门周边,进行着游击式的经营活动。

尽管面临众多电商平台的激烈竞争,刘志远表示,他们仍能在其中发现利润空间。在鼎好撤出后,他搬至邻近科贸大厦的高层办公室,通过电话和互联网来开展业务。“我再也不想经营柜台了。”他未曾考虑过进行转型或升级,他满怀信心地认为,“客户的需求至少还能维持十年。”

鼎好租户启动清退程序之际,“电子第一街”深圳华强北的商家们不得不考虑转行或搬迁。据新闻报道,部分商家选择返回家乡,创办了养殖场,还有的开设了手机维修店。前中关村海龙电子城董事长鲁瑞清曾公开表示,中关村的发展历程实际上是中国电子行业发展的一个缩影。

明通数码城,这家在华强北地区扎根了十几年的商业中心,如今已华丽转身,成为我国首家专注于化妆品的专业集散市场;与此同时,北京中关村的海龙大厦荣获“中关村智能硬件创新中心”的称号,太平洋数码大厦则蜕变为科技公司争相入驻的高端商务物业,而字节跳动教育部门也正式入驻了经过改造的E世界财富中心。据悉,去年三月末,媒体披露,启城投资与颢腾投资联手,对位于北京市中关村核心区的标志性建筑——鼎好大厦项目,实施了一次具有战略意义的收购行动。

2020年8月23日,北京,位于中关村的鼎好大厦电子商城。

科贸中心位于鼎好大厦马路对面,那里是他们余下的活力所在。踏入科贸中心的大厅,一股新铺设的电线与塑封膜胶质的气味扑鼻而来,仿佛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交错重叠。

胡远乡与众位随鼎好而来的住户无异,一同挤身于科贸大厦三层的孤立空间。他的租期仅限半年,心中尚存疑虑,“能否继续留下?”日复一日,胡远乡于鼎好出入间,脸上方现笑容。他选择了一处较深的角落,斜对面是一片荒废的空地,昔日物流繁忙,小推车络绎不绝,今时却灯光熄灭,尘埃覆盖,唯有清洁工在此徘徊。

确实还有商机存在。吴大爷年过六旬,头戴一顶绒面的鸭舌帽,他告诉别人:“这是给孙子上大学时用来四处逛逛的电脑。”他本人并不擅长使用智能手机,也鲜少踏足西单大悦城等年轻人热衷的购物场所。当得知孙子考入了重点大学,他打算送孙子一台笔记本电脑。吴大爷从地铁口走出马路对面,却惊讶地发现鼎好、海龙等电子大厦已经不再营业。几位年轻人试图购买“水货”版苹果手机,却未能如愿,他们空手而归。其中一人特地从石景山赶过来,原本期望能以两千元的价格入手。

刘志远业主表示,类似往昔的机遇将不复存在,他感叹道,那个时代已经远去。就在九月底,距离鼎好大厦数公里之遥,中关村软件园举办了一场名为“5G创新应用大赛智慧园区场景赛”的活动,展示了在“5G+”技术支撑下的无人驾驶、无人配送等前沿科技;紧接着的一个月后,更近的中关村创业大厦正式揭牌,成立了“科学城国际人才交流中心”。

众人皆知,中关村的发展速度日益加快,他们也都希望得到适当的安置。然而,无人能够确切地说出,中关村或许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

(文中业主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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