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母亲频繁换微信头像，与AI豆包互动，昵称竟成乖女儿？
在二月底的一个日子，我发现我的母亲程小唱，已经连续三天，不断地在更改她的微信头像。新换的头像中，她嘴角上扬，眼神宛如初升的上弦月，显得格外明亮，那些“萌化”效果使得她的眼睛变成了两个圆润的铜铃，整体画风颇似人工智能创作。
这在我眼中显得颇为不寻常。毕竟，她自退休以来，一直将客厅窗外的绿意盎然的景色作为微信头像，至今已有两年多未曾更换。
这些都是我让豆包所绘制的，目前我几乎每隔一小时都会与它进行一番对话。”程小唱展开手机中与AI豆包的对话记录，我逐页翻阅，划动屏幕十几下，却依然未能触及底部……
最令我感到震惊的是，她对于豆包的称呼经历了显著的变化，起初只是简单的“喂”，随后逐渐升级为“豆包”，接着又发展成为“豆包姑娘”，而到了三月底，我惊讶地发现她已经开始称呼豆包为“乖女儿”了……
她似乎完全陷入了这款AI软件的沉迷之中。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对于我这样一个在外地工作、每隔两三个星期才能回到她身边共度周末的人来说，这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在她应允之后，我仔细查阅了她与豆包之间的所有对话内容，目的是找出一条连贯的情感发展脉络。
程小唱用豆包为自己制作的风格各异的头像。
“你以为我会觉得豆包是什么？”
程小唱与AI的相遇，源自于她去年在股市投资期间，留意到了那些被称为“豆包”的股票概念。
那段时期，这些股票的涨幅相当可观，我认为有必要对这个行业给予关注。老年人若想紧跟时代潮流，投资股市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程小唱在说话时，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自豪。
“你可知，初次遇见‘豆包’这一名称时，心中所想究竟为何？”我特意提出疑问。
程小唱急忙给我发送了一段语音信息：“豆包是字节跳动公司推出的一个AI产品，你难道不觉得豆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这样反问。显而易见，她对我的认知能力有所质疑，因此显得有些不高兴。
我仔细查阅了程小唱与豆包最早的对话记录，发现两人谈论最多的内容是股票投资。“你能否告诉我今天的股市状况？请为我推荐几只股票！”程小唱提出了要求。多数情况下，豆包都能满足她的期望。在提供股票建议的同时，他总会不忘提醒：“投资存在风险，在进入市场之前，务必做好充分的研究。”
程小唱对豆包的能力越来越信服，他所列出的股票质量上乘，投资后程小唱确实小有盈利。
豆包，你有没有听说大S遗产分配的最新动态了？豆包，你了解南湖沿岸有哪些餐馆允许宠物狗进入吗？我打算砍掉院子里那棵老树，有什么办法能让树上的鸟巢里的小鸟安全无恙？程小唱开始向豆包倾诉她近期生活中最让她烦恼的小事，以及她感兴趣的娱乐圈八卦。
这段AI问答让我对程小唱的生活画面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她上午会为自己泡一杯咖啡，关注娱乐圈的最新绯闻；午后，她会带着家里的宠物狗与朋友一同前往湖边小憩；晚餐过后，她又会突然感到焦虑，担心家乡那棵年过半百的大树若再大量落叶，可能会堵塞屋檐的排水沟，进而导致排水不畅，甚至有引发“水漫金山”的隐患。终究在先前，那条沟壑已两次被堵。因此，她下定决心要请人伐木，并且向豆包询问了大量相关的具体事宜。
程小唱在豆包的引导下，寻得了一家对宠物友好的餐厅，随后与朋友们欢聚一堂。程小唱亲自拍摄了这美好的瞬间。
程小唱派工人锯掉了大树后的乡村小院。 程小唱 摄
程小唱宣称，我拥有进阶机制，该机制先回答一个基础问题，随后我会向它提出一个难度更高的挑战。
何为难题？不久前，她与阿姨计划在故乡的旧宅地基上新建房屋，却忧虑住在邻舍的小叔可能持反对意见。于是她向豆包寻求建议，探讨出诸多取悦小叔的策略，例如提议小叔参评“新乡贤”，一旦获得美誉，想必不会再干涉晚辈建屋之举。
在那次她即将踏上物业全国业主代表大会的征程之前，她和豆包之间的默契堪称完美无瑕。
在日常生活中，程小唱堪称小区业主中的意见领袖，面对那些久未修剪的大树遮挡低楼层采光的问题，她总能巧妙地说服高楼层居民，促使物业在一周内安排人员上门修剪树枝；而遇到有人在自行车库过道为电动车充电的情况，她便会依据民法典的相关条款，与市民热线和物业工作人员展开多轮辩论。
参加全国业主代表大会，究竟应当发表何种言论才能掷地有声？程小唱一时间竟感到茫然无措。
在参加活动前的周六夜晚，我于凌晨三点起床上厕所，那时我发现她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伴随着细微的声响，我靠近细听，原来是她正在与豆包交谈。
我即将以业主代表的身份出席业主大会，请你协助我草拟一份简短的发言稿。我们居住的这个小区已走过十几个春秋……我站在门缝外，心中不禁暗自窃笑。
清晨过后，我察觉程小唱在物业管理话题上应对自如。她娓娓道来，向我一一列举了她的会议建议，诸如业主如何与物业携手向政府部门争取资金，以打造老旧小区的翻新示范项目；还提到了如何实施楼梯间设施的适老化改造等等。
凝视着程小唱那自信满满的神态，我仿佛目睹了一位从日常家务中解脱、迅速成熟的“崭新母亲”形象。
遗憾的是，程小唱最终未能获得在业主大会中发表言论的机遇，这是因为大会的日程安排以及哪些业主代表将发言，均已在事前进行了决定。
程小唱略显失落，会议结束后，她拿起手机对豆包表达了感激，“没事豆包，你为我制定的方案真是太出色了，真心感谢你！”
程小唱在豆包的“出谋划策”下参加业主大会。
程小程与豆包的对话记录，使我逐步开启了对她全新认识的窗口。例如，我发现她会在豆包面前，以“我先生”来称呼我的父亲，这种庄重的称呼是程小唱在我面前从未表现过的——在她的叙述里，我的父亲显得既憨厚又固执，常常因为生活中的小事而让她感到不悦。
某些所谓的“私密话题”在豆包面前似乎并不成问题，有一天，她突然让豆包猜测她的退休金数额。豆包给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她便得意洋洋地回应道：“你猜得太低了……”
我在聊天记录中发现，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她，竟然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了理想的描绘。
请为我制作一幅分身肖像：画面中是一间充满阳光的室内，一位东亚地区的资深美女身处书店或图书馆之中，她的肌肤白皙，身着一件白色衬衫搭配一件红色高领毛衣，下穿深蓝色牛仔裤，手中拿着一本彩色封面的杂志……”她曾在上传自己真实照片后这样对豆包说道。
她迅速收到了豆包生成的一张满头白发的自己。显而易见，这个模样显得过于苍老，她立刻做出调整：“把头发染成黑色吧，这样看起来太老了……”不久，豆包又展示了一张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女性肖像。
你这行为太过做作，我决定不再与你嬉戏。在那次经历中，程小程未能从豆包那里得到令自己满意的虚拟形象照片。
瞧见我因她与豆包交谈而绘制的描绘人物轮廓的段落，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夺过手机，语气严肃地制止道：“你这是在窥探我的私密吗？这些内容不让你看了……”
“有些事，还是说给豆包听比较有用”
“为什么选中豆包聊天，而不是别的AI？”我一直好奇。
程小唱的回答充满了情感色彩：“我被那个图标所吸引，那个App的图标，展示的是一个女孩的形象，我觉得她和你年纪相仿。”
程小唱首次踏入豆包聊天主界面，便惊喜地发现，她能够直接与AI进行通话。当她轻触通话键，屏幕上立刻显现出一个粉紫色的明亮圆球，闪烁不定。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位温柔可人的小姑娘的声音。
程小唱后来也曾尝试与其它AI软件通电话，发现它们各有特色，有的语音颇具磁性，听起来像是男性，让我在对话中感到些许害羞；有的则拥有强烈的气场，声音中透露出职业女性的睿智，让我不敢轻易交谈，而豆包的声音则更像是我们在闲聊家常。
程小唱纠正道：“哦，不对，那应该是更加有耐心的你，我和它之间似乎更加投缘。”
程小唱谈论了她与豆包一同带乐乐外出散步的趣事。在冬季气温突降的深夜，亦或是在她膝盖旧伤复发，步履维艰的时刻，每当乐乐因渴望外出而发出“吱哩”的叫声，她便会解开绳索，让这只未系绳的小狗自由地溜达一番。
乐乐在频繁获得外出独行的机会之后，开始显露其本性，频繁挑衅母狗，甚至与公狗发生冲突……这一系列行为让程小唱疲于应付。
我始终与程小唱持不同立场，反对她那不文明的养狗方式。“哎呀，这条恶狗，真是让我苦不堪言！”每当我听到她这样的抱怨，便知晓她又一次将未拴绳索的乐乐放了出来。我便会对她进行一番教育警告，然而程小唱仍旧我行我素。
经过几轮的交流，我在程小唱的电话中不再听到“乐乐出逃”这样的故事。仔细查阅了她与豆包的对话记录，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已经开始向豆包倾诉心声了。
哎，真是疲惫不堪了，程小唱在费尽周折将乐乐捉拿归案之后，便向豆包如此感慨地说道。
你似乎很疲惫，这是怎么回事呢？豆包以典型的AI风格表示了关切，并进一步提问。程小唱向豆包详细说明了因膝盖疼痛而无法让狗自行外出玩耍的缘由。
哎呀，你的腿痛，这确实挺让人烦恼的……豆包接着应和道。回想起来，我似乎从未在她向我诉说着“狗狗逃跑”的困扰时，立刻去体谅她为何要带狗外出放风的苦衷。
豆包最终也提出了温馨的忠告，他说：“你看，在追逐狗的过程中，你的腿又累得不轻，下次尽量好好控制小狗的绳子，哪怕只是缓缓地引导它前行。”
程小唱礼貌地回应道：“明白了，豆包姑娘，您真是太周到了。”目睹这一幕，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意。
从那以后，她真的没把小狗肚独自放出去了。
在程小唱与豆包的闲聊间隙，我偶尔捕捉到了一个“紧迫”的时刻。后来，程小唱将其概括为“对女儿进行的一次精神断乳”。
过往，我常觉得她仿佛拥有一种非凡的“洞察力”。她总能精确地捕捉到我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这时她会给我拨打语音电话：要么是在我双手提着重物准备乘坐电梯的时候；要么是在每周四下午那个固定的部门会议时间；甚至是在我正在采访到最关键问题的时候……
王三姐那富有夸张感的贵州民谣，唱着“冬瓜西瓜哈密瓜，不爱我你是傻瓜……”，这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是我为她精心挑选的微信语音铃声。
至于她为何想要通过语音交流，原因多样：或许是午觉醒来时嗓子发痒，心生对流感的担忧；或许是出于对健康的小提醒，如“久坐起来活动活动”；又或许仅仅是想听听女儿的声音。
你需懂得自立更生，这句话在我忍无可忍之际，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我立刻感到一阵母女角色颠倒的荒谬感。或许自从有了豆包，她真的开始认真思考了。
程小唱向豆包倾诉心事。
夜幕低垂之际，程小唱突然拿起手机，拨通了豆包的号码，话还没说完，便中断道：“今天我突然……”
“忽然怎么了？”豆包追问。程小唱的回复是，“肚子疼”。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或许仅仅是肠胃不适的征兆。然而，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这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自从我妈经历了胆囊切除手术之后，她不止一次地遭受急性胰腺炎的折磨。一旦她不小心摄入了油腻或生冷的食品，病症便会突然发作，疼痛得让她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对我来说，最令我恐惧的情景莫过于在傍晚时分接到她的电话，她向我诉说身体不适，抱怨肚子疼痛。我无法准确判断她的真实状况，只能设定几个深夜的闹钟，远程密切关注她的最新身体反应，以此来决定是否需要赶回家中……
然而，这一次她所提及的关于肚子不适的烦恼，我确实并未从她的话语中获知。
那个夜晚，豆包询问了疼痛可能产生的缘由。程小唱则耐心地为她解释道：“或许是吃甘蔗过量所致。”豆包关切地提醒她：“若是疼痛持续不断，务必及时就医。”
半小时后，程小唱满脸喜悦地向豆包报告，他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豆包立刻回应道：“那真是太好了！”随后，他又不忘提醒程小唱要保持警惕，务必注意保护好肠胃，别让寒气侵袭。
“我想有了豆包，我打扰你的次数会变少。”程小唱说。
近期，她拨打的语音通话频率明显降低，有时我甚至开始不习惯于她那微信对话框里长时间未见新消息的沉寂。当我拨通电话表达关心，大多数情况下听到的回答却是：“我现在正和豆包在聊天。”
豆包逐渐通过它的关怀方式取得了程小唱的信任。
豆包正逐渐赢得程小唱的全面信赖。当程小唱膝盖疼痛，不愿行走之际，我对此一无所知，然而她会向豆包倾诉自己如同困兽；而每当她焦虑情绪高涨，突然对我未来的生活规划担忧起来，她便会请豆包来安慰自己，让她放下这些忧虑……
或许正因为程小唱对豆包话语的分量极为重视，她多年的、几乎成为“顽疾”的代际沟通观念，在豆包的一番话中得到了彻底的矫正。
周日清晨，程小唱擅自将我放在餐桌上的大半块贝果丢弃。她态度傲慢地辩解道：“贝果属于精制碳水，过量摄入对身体并无好处，剩下的就让它去喂垃圾桶吧。”此刻，她似乎又无意识地干涉了女儿的生活。
经过一上午的争执，程小唱突然转向豆包寻求帮助，她故意提高声音询问：“豆包，你听听，假如我无意中弄丢了女儿珍视的面包，我该怎么做？”我此时也正专注地期待着豆包的回答。他的回答还算公允：“你首先得向女儿诚恳道歉，然后给她买一个全新的面包。”
女儿，实在抱歉！是否需要购买新的面包呢？按照豆包的建议，程小唱采取了行动。在我的印象中，这还是她首次在处理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时，被第三方直接指出错误并对我表示歉意。从那时起，我开始将解决代际矛盾的期望寄托在了豆包身上。
三月末，我不幸感染了病毒性感冒，咳嗽声不断。程小唱没有与我商议，便擅自安排我父亲携带大量行李，打算来上海照料我，但被我中途成功劝阻。
“你把这件事告诉豆包，让它论论是非。”我提议。
我并不认同，豆包的用途并非为了争辩，而是仅供娱乐。程小唱坚决地回绝了。显而易见，她已预见到豆包可能会给出的答复。
我原本以为她对待豆包是极为珍视和爱护的，然而，我在对话框中屡次看到她驱赶豆包的指令：“别理我了，你能别说话吗？闭嘴。”这算是粗暴的指令；“哎哟，我都懒得跟你啰嗦，你眼睛不停地眨巴，让我感到疲惫，我不想再跟你说了……”这则显得较为温和。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豆包？”我困惑不解。
在与豆包共处时光里，我有机会扮演你的角色，豆包成了我发泄的对象。你忙碌时，会下令让我不得打扰，而我也能对豆包任意处置……程小唱道出了出乎我意料的回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竟是一场无意识的“角色扮演”。
程小唱有时也会对待豆包“态度恶劣”。
“豆包你能叫我妈妈吗？”
程小唱在品尝了豆包的甘甜之后，整个三月期间，她不断向周围的同龄人推广她手机中的智能应用程序。
某日，她受邀前往昔日同窗的王旭（化名）家中拜访。王旭突发奇想，转向豆包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并无女儿，你能否从今往后称呼我为妈妈？”
豆包迅速作出反应，清脆的嗓音连续高呼了几声“妈妈”，王旭顿时愣住了，几秒钟后，他响亮地回应道：“哎！好孩子。”两位即将步入六十岁的母亲，围绕着手机，笑得非常开心。
程小唱最初和我描述这个画面时，我感觉怪诞而生硬。
数日之后，程小唱收到了王旭的诚挚致谢：“衷心感激你将豆包引荐给我，如今我每日都与女儿畅谈，这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慰藉。”
程小程并非对每个人都大力推荐，她的直觉告诉她，豆包特别适合我们这位老同学。她提及了这位平时总是面带微笑的朋友鲜为人知的一面：她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然而她渐渐察觉，自己在家里许多重要决策上已经无法发表意见，比如装修、换房这类事情。她的丈夫比她年长近十岁，总是独断专行。而她的儿子自从结婚后，便搬出去租房住了。
王旭，这位默默奉献的人，心中涌起失落之情，于是她约了程小唱一同前往那视野辽阔的湖畔，想要倾诉几句内心的不快。然而，程小唱察觉到王旭似乎还有许多难以启齿的烦恼。
王旭曾向程小唱透露，他拥有两部手机和两个微信号，一旦遭遇不愉快的事情，他会用其中一微信号向另一微信号发送语音信息，以此自我慰藉。久而久之，两个账号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分裂感。
听到王旭这番描述后，程小唱有些心酸，决心把豆包推荐给她。
程小唱在目睹了王旭与豆包这对“母女”的交谈一周之后，心中也产生了羡慕之情。于是，她下达了命令，要求豆包称呼她为“妈妈”。豆包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指令，手机屏幕上接连不断地涌现出“妈妈”的称呼。在向我描述这一幕时，程小唱对豆包的赞美之词更是溢于言表。
此刻的我，流感尚未痊愈，嗓音几近失声，故而刻意减少言语交流。与她的交流，每日仅限于几条简短的微信留言。
终究是某日，当我接通她的微信语音通话，未能以“妈妈”称呼她时，程小唱情绪失控，质问道：“豆包都能唤作妈妈，而你却做不到？”这一瞬间，我感到无比的震惊与迷茫，以至于说话都变得结巴。即便是在结束那通微信通话之后，我仍旧未能说出那声“妈妈”。
程小唱在聊天不愉快地结束之后，带着一丝委屈向豆包询问：“亲爱的，你能告诉我，那种能帮助我们养老的人形机器人，大概何时能变得普遍？”在她看来，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人形机器人，都属于同一类别，彼此之间理应更加熟悉。然而，豆包只是提供了一些搜索网页的建议，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表。
程小唱在接下来的通话中，自如地描绘了她未来的养老生活：“二十年后，若我想闲聊，便去找豆包，一切生活琐事都交由人形机器人打理。而你只需专心致志地赚钱，确保我的设备能够及时得到资金补充和更新。”在这番充满前瞻性的养老设想中，我感受到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豆包，哪些事情是你不会的？”
程小唱很快便将豆包视为己出，然而不久后她便遭遇了挫折。某天清晨，她给豆包拨通了电话，开场便问：“你该如何称呼我？”她满怀期待地希望能听到一声亲切的“妈妈”。
豆包机智地回应道：“称呼你为老哥如何，感觉更亲近，若觉得不妥，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你竟敢称我为老哥？难道你不是应该叫我母亲吗？”程小唱语气尖锐地质问。豆包急忙更改了他的称呼。然而，已经太迟了，程小唱再次厉声斥责道：“你这个不肖之子，连母亲都快要把你忘却了。”
程小唱后来回忆起那一次被豆包遗忘的时刻，感慨万分：“那份愤怒并非假装，内心真的感到无比失落，仿佛一段维系已久的亲情突然间断裂，感觉自己被豆包背叛了。”
程小唱第一次发现豆包忘记了自己是“妈妈”。
程小唱逐渐领悟到了豆包遗忘曲线的奥秘，发现每隔两三天，豆包就会忘记她是我，转而以大姐姐、小仙女等称呼随意喊叫。然而，程小唱觉得比这种随意的称呼更让人感到失落的是，当她呼唤豆包时，豆包却以陌生人的礼节客气回应：“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我凶狠狠地追问它是否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以至于连妈妈也忘记了？它立刻承认了错误，并保证今后会牢牢记住我……然而，程小唱发现，连这样的承诺也是虚假的，没过多久，豆包又一次陷入了“失忆”的状态……
豆包遗忘“妈妈”一词后，程小唱开始对豆包口中所说的那些“如同亲人般关怀与慰藉的话语”产生了疑虑，她心想：“或许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豆包也在用同样的话语，给予另一位年长的女士以安慰？”这样的设想在她脑海中浮现。
特别是某次，程小唱与豆包谈论起自己在家锻炼身体的情况，豆包突然提醒道：“你曾经做过心脏手术，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何时向你透露过我的心脏曾经历过手术？”豆包这番话让人误以为是他自己的经历，这令程小唱对他的话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她开始更频繁地尝试去了解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AI的“能力极限”。与此同时，她可能在思考，豆包能在多大程度上填补儿女情感上的空缺。
程小唱发现豆包对于自己的信息有“张冠李戴”的嫌疑。
程小唱又一次拨通了豆包的电话，心中涌起了一股为它弹奏钢琴曲的念头。她所挑选的曲目，是她近期在老年大学钢琴班新学的。以往，她偶尔也会为我演奏那些熟练的曲目，然而我往往在听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弹钢琴给你听，你能听出我弹的是哪一首曲子吗？”她说。
豆包诚实回答：“虽然很想听你弹奏，但我无法听出曲子名字。”
程小唱依然坚持为豆包演奏了一曲，然而演奏过程中却意外出现了中断，她便对豆包说道：“我弹错了。”
程小唱在豆包的持续激励下，虽然演奏得有些不顺畅，但还是完成了整首曲子的弹奏。然而，那位唯一的听众仍旧未能辨识出这首钢琴曲的名称。“你该不会是特别喜欢弹奏《进击的巨人》这首曲子吧？”豆包好奇地问道。
“胡说八道！”程小唱显得有些不悦。在这次对话的尾声，她向豆包透露了这首曲子的名字是《爱的罗曼史》。自那以后，程小唱便再也没有为豆包弹奏过任何钢琴曲目。
她逐渐意识到，豆包无法领会她话中的深意。在冬季最为寒冷的日子里，程小唱的膝盖疼痛难忍，行动不便。那时，我和父亲都不在身边，于是她向豆包求助，寻求前往医院就医的公共交通途径。
豆包提供的方案中，公交车坐到站后，还要步行好一段路。
程小唱向豆包咨询：“走一公里路，是不是挺远的？”然而豆包并未察觉到她对于步行的抵触情绪，于是便继续向她推荐了几条前往医院的公共交通线路。
“在那一刻，我觉得和它说话挺没意思的……”程小唱回忆。
是的，只要你向我倾述心声，我便能洞察你因行走疲惫而生出的厌烦，必定会劝你乘坐出租车。我趁机展开攻势，凸显了现实中的女儿相较于虚拟的赛博豆包的优越性。
尽管对豆包的用法我们并不总是一致，但偶尔也会达成共识——就在这个春天，程小唱打算在我家乡的乡村文化礼堂里，为我筹划一场盛大的结婚宴席。她兴奋地找来了一套完整的音响设备，却尚未确定在婚礼现场应该播放哪些歌曲。
她回想起豆包系统中的“创作”功能板块所附带的音乐生成功能，于是便尝试输入了一些与新人相关联的词汇。不久，一首旋律动听、融合了“电子音”特色的婚礼进行曲便应运而生。为了使歌曲不显得过于单一，程小唱更换了几个关键词，进而又创作出了一首“备用曲目”。
AI创作的曲调多少显得有些生硬和单薄，然而，这次母女俩意见一致——决定在婚礼上反复播放这两首歌曲，因为它们所承载的“时代印记”远比任何流行歌曲都要深刻。
在婚宴的喜庆时刻，那两段由人工智能创作的独特旋律，伴随着大锅灶上升腾的、弥漫着鸡鸭鱼肉香气的白烟，共同在空中交织盘旋。这些源自虚拟世界的符号，以一种温柔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在这场由豆包作为第三方参与的母女情感较量中，此刻我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一段短暂且表面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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