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928 发表于 2025-3-11 21:18:05

回顾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质匮乏下的生活挑战与冬季保暖难题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是物质生活极为匮乏的时期。穿不暖是很平常的事,吃不饱更是人们生活的常态。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身上没什么精气神。一部分中老年人还会在腰上系根绳子,以抑制那饕餮般肠胃发出的“咕咕”抗议声。小孩中绝没有如今让人一眼就担忧的“小胖墩”。他们如同一棵棵在贫瘠土地上生长的小树,那黄黄的小叶在风里雨中不停地颤抖。

晚春、夏季、初秋时,骄阳似火,男人只需一件褂子和一条短裤就能出门,女人穿一身长衣长裤,只要能遮住脚部以上、脖子以下就行。到了早春、晚秋有凉意的时候,加一、二件衣服还能勉强应付过去。而寒冷又漫长的冬天最让人害怕,一人一件棉衣在很多人家是难以想象的事。没有棉衣的话,就多穿上几件单衣和夹衣,把大衣套在小衣外面,就如同一个被装满东西的麻袋,显得鼓鼓的。只是麻袋的口还没有左右一圈一圈地系起来,中间露出了一个被冻得脸色苍白的脑袋。在麻袋的中央破开了两个洞,有两个长长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从洞里伸出来,那是手。为了保暖,手不是插入裤袋中,就是相互拢在衣袖里。

冬天来临后,在城里的街道边以及乡村的小路上,随处都能看到这样臃肿的麻袋在滚动。自己如同一个麻袋般活着,最让人心生不服气的,大概就是那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了。她们的美丽被那肿胀的麻袋远远地阻隔在了这个世界之外。在数九寒天,除了上学的小孩,人们大多尽量少出门,在家生起一盆炭火,一家子围坐在炉边。女人在纳鞋底,女人在缝补衣服。男人在摆点古,男人在说点农事。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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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日子不好过,好在一年之中只有一个冬天,只要咬咬牙,就能够熬过去。而天天像影子一样紧紧跟着大家、不肯离去的,仍然是吃不饱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家有八口人。奶奶年事已高,已逾八十,身体还算康健,眼睛不花,耳朵不聋,腰杆笔直,在家中操持家务。妈妈在队里参加劳动,以此挣得一份口粮。爸爸在区公所上班,用他的工资往队上投些资,以便能分到一些口粮。大姐在读高中,哥哥在读初中,二姐和我在读小学,还没到读书年龄的妹妹整天就知道黏着奶奶。爸妈两人要支撑八口人的衣食住行,生活的拮据状况是可以想象到的。一年当中,他们也就能够分得大概十来担谷子以及几百斤红薯。在快到春节的时候,家里会杀掉一头猪,割上几斤肉,用辣子来炒这些肉,以此算是对伙食的一种改善。而剩下的肉则会被腌起来,用棕绳拴好,悬挂在灶口的上方,经过熏制变成腊肉。

节日来临,亲戚到访,或是家里某个成员过生日时,奶奶才会舍得切下一小半,将其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做一份香气扑鼻的辣子炒腊肉。幸运的是,家里拥有几块自留地,大部分都种上了红薯,一到秋季,能够收获两千到三千斤左右。这些谷子和红薯就是我家的全部口粮。并且,这些红薯并非全由我家八口人食用,还有猪需要吃。我家一直养着两头猪。等猪喂大后,其中一头卖给了乡里的食品站,以此换些零花钱;另一头猪则被用来熏制腊肉。如果小猪不吃一些红薯,就很难长膘,也无法称上秤,自然就卖不上一个好价钱。正因如此,可供人吃的口粮就变得更少了。

那时的饭名为薯米饭。这种饭是把薯米和大米混合煮制而成。先将薯洗净去皮,切成花生米大小的块,放在阳光下晒干,便成为薯米。做饭时往锅里放入升把薯米,撒上一些大米,再加上水,然后搅拌均匀。接着烧上二三十分钟,掀开锅盖,一锅热气腾腾的薯米饭就展现在眼前。薯米饭呈现出白里透红的色泽:白色的是米饭,红色的是薯粒。羞涩的米饭藏在红艳艳的薯粒怀抱里,也藏在白惨惨的薯粒怀抱里,它不敢和人见面,因为害怕让人察觉到它的份量不足;而薯粒骄傲地闪着淡红色的光芒,也闪着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刺得人好生眼痛。这种饭的味道还不错,带着薯的甜味。它的缺点也很明显:看起来好看,但实际上不顶用,不抗饿。吃完饭,打完饱嗝后,还没锄上半块地,肚子里就已经空空如也了。这时若能吃上中饭并休息一下,即便干活到日落,也不会太过劳累。然而,家里的粮食仅够供应两餐,所以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忍着饥饿继续劳作。

在学校读书的我遭遇了相同的状况:中午过后,肚子开始咕咕作响。其他季节还行,课余时间跑到校门外的井边,痛痛快快喝上几口清甜的井水,能让肚子感到充实。而在冬天,要是再喝这么多凉水,首先受不了的必然是肚子。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上几口,稍微安抚一下闹腾的肚子。学校与家距离较近,在那一步高一脚、一步低一脚的脚步丈量中,回家的路途显得既漫长又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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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放学回家,还未踏入家门,便看到门里站着父亲。父亲满脸兴奋,将攥着的右手从罩衣下的口袋中伸出,摊在我面前。那诱人的香气拼命往我鼻孔里钻。呀,竟是满满一手的花生和瓜子。我满心诧异,难以相信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精美的食品。我抬起头,再仔细一瞧,饱满的花生和瓜子围绕在父亲的手掌之中。我手忙脚乱地把花生和瓜子抓过来,放入自己衣袋。

这些零食是从哪里来的呢?妈妈告诉我,那天父亲去了乡下,一位熟悉的老乡硬是送给他的。父亲自己都舍不得吃,就把它们兜了回来。我、二姐和妹妹都分到了一份。那天下午,我们一边吃着花生和瓜子,一边做着作业,脑子里充满了灵感,作业做得特别顺畅;同时,我们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潇洒的文字在我们的笔下尽情流淌。

这事已过去将近五十年,父亲也已然离世。然而,父亲的口袋、他的手以及他手中的花生、瓜子,却依然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仿佛此事刚刚发生在几秒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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