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长沙小吃店雇托排队产业链：从兼职群到营销公司的隐秘江湖
26 名兼职者在按照约定时间、地点集合之后，被“牛头”分成了 5 组。在接下来的 2 小时里，他们的任务就是随时准备等候群主的吩咐，当被呼叫到时，能够迅速前往约定的小吃店排队充当托，以此来营造出门店生意火爆的假象。这一幕是记者在暗访时拍摄到的。网络图
去年媒体有爆料称江汉路步行街“鲍师傅”门店用扑克牌当作“信物”，还雇托来冒充消费者排队。记者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潜入长沙的数十个学生兼职群里，去体验排队充场的工作，从而揭开了小吃店雇“托儿”排队背后那隐秘的江湖。
如今，据调查发现，雇托的不仅仅有热门商圈新开业的小吃店，金融讲座、竞技比赛、楼盘看房等行业也存在雇托现象；在长沙，“排队市场”已经形成了从营销公司到“带队”再到客户的一条龙服务。
暗访
黄牛发兼职：免费领明星演唱会门票
2018年7月10日
记者在名为“兼职群1”的大学生兼职群中
成功报名“14日集合地点为
圣爵菲斯大酒店的排队兼职”！
集合前
多名兼职在群内询问工作具体内容及着装要求
群主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只是要求群员上交一寸白底证件照！
14 日 13 点，记者在长沙圣爵菲斯大酒店入口左边的一个凉亭里。看到了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着黑色上衣。他手中拿着两个快递袋，还拿着一摞用橡皮圈捆好的身份证。
黑衣男子看到兼职人员陆续到来后起身，告知他们工作内容：15 名兼职需要记住取票码以及对应的身份证号，只要按照要求做到这些，就可以在酒店内免费领取林俊杰演唱会门票。并且强调拿到票之后要交给自己才能离开，让他们不要问任何问题，只需按要求做事。
为了确保领票不出差错，那个黑子男子给 15 名兼职者制作了“领票专用身份证”。接着，记者领到了一张居民身份证，其住址是天津市宝坻区，证件右边人像部位印刷得很模糊，只要仔细对比就能轻易看出破绽。
好险啊，差点露馅了，因为记错了身份证数字。进场五分钟后，一名姓林的大学生兼职者拿到了 3 张 14 日晚 8 点开场、面值 1280 元的门票。他心有余悸地讲道：“工作人员让取票人准确念出取票号码、姓名以及身份证后六位。我这是第一次做这种兼职，当时有点紧张。”
https://img1.baidu.com/it/u=2886350362,1877511002&fm=253&fmt=JPEG&app=138&f=JPEG?w=500&h=667
记者观察到，黑衣男子手中的门票领取明细显示，那些应该被领取的门票，其面额要么是 1280 元 VIP，要么是 1680 元 VVIP。在这些门票中，VIP 门票大多集中在 5 排到 6 排。并且，每个前去领票的兼职者都能够获得 50 元的报酬。
给小吃店充场，5人一组轮流排队
蛋糕店新开业啦，在 4 月 23 日到 28 日期间招充场兼职人员。充场兼职人员可以免费吃小吃，并且需要按照要求撰写大众点评。这份兼职的工资是 15 元。2019 年 4 月 22 日，“长沙兼职 6 群”内，“牛头”发布了这则兼职信息。
4 月 23 日下午 5 点，记者抵达五一广场地铁站 1 号口附近。结算完上一批兼职者的路费后，一名女性“牛头”着手进行面对面建群的操作，与此同时还公布了此次雇佣“托”的门店为太平街旦 3 蛋烘糕，现场的 26 名兼职人员被随机分成了 5 组。
她要求兼职者先在附近逛逛，之后她会在群里喊兼职者去店里点单。兼职者要排队买吃的，并且每人要买两次。她规定兼职者在点单时只能购买一份产品，超出规定的话就无法报销。同时，如果兼职者被发现是“托”，也不能给他们路费。
旦 3 蛋烘糕特意营造出的火爆场景取得了一定成效。记者排队的时候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时段，太平街那狭长的小巷里游客来来往往、十分热闹。在这个时候，旦 3 蛋烘糕的队伍一直维持在 10 人左右。不少从旁边路过的行人都带着好奇，向站在队尾的兼职大学生询问：“这里排队是在卖什么呀？”
19 点 30 分，“牛头”在群里进行通知，告知这个时段的兼职人员可以撤退并结算工资。在这个时候，集合点已经有不少兼职人员在等待签退。接着，“牛头”拿出之前记录个人信息的黑色硬壳本，用来核对姓名以及结账小票。她把兼职者的购物小票塞进手提包中，然后逐个向兼职者转账 15 元工资，并承诺在与商家结算购买商品的花销后会补发工资。
兼职者
排队兼职要靠手快，不结工资就给差评
记者询问得知，在 4 月 23 日参加充场活动兼职的人员中，80%是在校大学生，还有少数是带着小孩的中年妇女。兼职的理由有“下午没课，没事做”“觉得好玩，想见识一下”“就是为了免费吃喝”“想赚点闲钱”等。对于充场作假行为，多数人觉得“长沙人从众心理比较强，帮忙排队撑个场面是很正常的”。
贺同学即将大学毕业，他坦言兼职工资低没什么关系。排队既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还能免费吃东西。之前他在黄土岭附近的一家包子铺做托，那比现在累多了，一天能挣 70 元。如果对方不结工资，他反手给一个差评就可以了。
排队兼职有多火爆？
在潜伏一年的时间里，记者报名次数不下 10 余次，然而都因“人满”“出现变动”等理由而被拒绝。上述的两次卧底经历，是记者在兼职消息刚发布 5 分钟内及时报名，所以才得以成功。
一名学生称，做兼职需拼手速。他们拿到兼职信息后会在兼职群里滚动，若不时刻盯着，轻松的工作就轮不到自己。上次他抢到一个给游戏比赛当人气托的兼职，在商场里全程吹着空调，感觉十分舒服。
调查
营销公司接充场业务，30块钱就能雇人
https://img0.baidu.com/it/u=3388640091,1244107371&fm=253&fmt=JPEG&app=138&f=JPEG?w=500&h=654
记者调查得知，在长沙的“托圈”里，起到连接商家与兼职者作用的大多是人力资源公司。人力资源公司与商家谈妥打包费用后，把用人信息给到“牛头”们。“牛头”把兼职改写成消息并发送到上百个兼职群中，这样就能在短时间内招到上百人。赚取中间的差价，正是这些“牛头”主要的盈利方式。
真相！
7 月 13 日，记者以商家的身份去咨询在兼职群内发布充场信息的“牛头”。
牛头表示，通常小吃店在开业的时候会进行“造势”的行为，并且会雇佣“托儿”。兼职的人数是根据商家的实际需要来确定的。小吃店在一个时间段内至少需要 20 人，这样方便领队随时进行调度。
一个商家的充场兼职工作，会分配给 4 到 5 个代理。这些代理彼此之间互不相识。所以每次到场的兼职人数会存在变动。这名“牛头”称，来小吃店充场的大多是大学生。必须额外给他们 15 到 20 元的路费以表示一下。并且还要免费赠送店铺的试吃商品。要求他们对软件进行好评或者在朋友圈发布相关内容。每人还需要再支付 5 元。
他透露，充场的类型包含小吃店这一类型。他还透露，充场的类型包含金融讲座这一类型。他进一步透露，充场的类型包含竞技比赛这一类型。他接着透露，充场的类型包含楼盘看房这一类型。
不同行业以及不同类型的场合，所需的时间、对兼职者的身份要求以及商家支付的佣金都有所不同。其中，楼盘人气造势的收费是最高的，每人的费用大概在 100 元左右；而小吃店的收费是最低的，在行情好的时候仅仅需要 30 元。
什么样的餐饮店会雇人排队？
中国品牌研究院食品饮料行业的研究员朱丹蓬进行分析后指出，那些雇人排队的大多是网红餐饮店。他们的目标消费群体是 90 后，90 后具有较强的从众心理。“雇托能够快速积累品牌的人气，然而，真正能够既叫好又叫座的产品还是要依靠品质和服务。”
4 律师说法
欺骗性地诱导消费者
可认定为欺诈行为！
商家与消费者进行交易应当遵循
自愿、平等、公平、诚实信用的原则！
湖南芙蓉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钟文科律师介绍，商家雇“托”排队这一行为，利用了消费者的从众心理。商家通过雇人先购买后退款的方式，故意将真实的销售情况隐瞒起来，向消费者展示出虚假的火爆销售场面，以此欺骗性地诱导消费者作出购买的决定，这种行为可以认定为欺诈行为。
商家不得通过雇佣他人等手段进行欺骗性销售诱导，这是根据《侵害消费者权益行为处罚办法》的规定。若商家有此行为，将面临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的处罚，包括被处以警告、没收违法所得，以及处以违法所得一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罚款。在情节严重的情况下，商家还会被责令停业整顿、吊销营业执照。
钟文科称，在法律实践里，商家雇托的行为在证据方面的认定较为困难。因为欺诈的确认需考量客观行为对主观的影响，也就是排队是否能对消费者的判断产生作用，进而促使其做出消费决定。而这一认定过程是复杂的，在实践中，法官对这一行为的裁量权限较大。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