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伦文学区-乱文集序-2015乱伦文学
伊恩·麦克尤恩日前作出声明,他以人工智能为主题的新作并非一部科幻小说。这一说法使得全世界都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为何科幻题材总是被正经的文学圈所排斥呢?伊恩·麦克尤恩新近出版的小说《像我这样的机器》(暂译),其题材是以科技为基础的,更确切地说是以“人工智能”为题材,属于虚构作品。作品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艾伦·图灵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且发明了因特网;美国前总统约翰·肯尼迪没有遭遇刺杀;英国和阿根廷之间的福克兰岛战争是在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卸任之后才开始爆发的。这本小说描绘了诸多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出现的事情,这种背景设定为麦克尤恩提供了充足的创作空间,让他得以去探究一系列有可能变为现实的假设:一是机器人倘若拥有和人类相同的思维模式,那会怎样;二是倘若人类无法凭借自身的智慧来分辨人类自身与人工智能,那又会如何?
《像我这样的机器》不是一部科幻小说,其作者是这么认为的。麦克尤恩在近期一次采访中说道:“小说家能够顺着开启的心理空间去对未来进行探索。我所说的不是穿着反重力靴,以十倍光速实现时空穿越,而是大家可以通过切实关注我们人类所面临的困境来设想未来。”很多读者察觉到,麦克尤恩在文学小说与科幻小说之间划出了一条难以跨越的界限。他坚定地将自己归属于更为“体面”的那一类。这着实显得带有一些“体裁歧视”的意味。
表面上看,麦克尤恩称自己的作品并非科幻小说,还暗示科幻小说这一文学体裁无法将他的主题有趣地展现出来,这实在是很荒谬的:平行宇宙以及非人类意识本就被公认为是属于科幻小说的主题,像菲利普·迪克的《高堡奇人》和《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等具有代表性的科幻作品就对这些主题进行了探索。每种体裁都有其特定的分类标准。科幻小说自成一派,通常有着特定的风格和内容。不幸的是,它被广大文学作家视为不太体面的“另类体裁”,这些作家认为自己的优势和才华无法通过这种文学类型展现出来。
这种看法由来已久。1968 年,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接受 BBC 采访时严肃地表示:“我对科幻小说感到厌恶,厌恶其中的姑娘和呆瓜,也厌恶所设置的悬念。”彼时他正在创作《爱达或爱欲》,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名为“反地界”的平行地球上的繁杂且乱伦的故事。书出版之际,评论家们都极为谨慎地将《爱达或爱欲》与“垃圾太空歌剧”(注:太空歌剧指以太空旅行为主题的科幻文学)区分开来,尽管二者在表面上极为相似。然而,科幻小说确实不是一种体面的文学体裁。最初的科幻小说显得俗艳且廉价,其丰富多彩的内容总是与其不太光彩的地位如影随形。
《科幻小说:文学史》( : A )的编辑以及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的教授罗杰·卢克赫斯特(Roger )觉得,文学领域对科幻小说的不屑态度能够追溯到 18 世纪和 19 世纪哥特浪潮兴起的那个时期。嫉妒心理是致使科幻小说名声不好的因素之一。他指出:当时像安·拉德克利夫这样的作家,其作品销量能达成千上万,还赚得盆满钵满。正因如此,那些正经文学作家都说那些作品糟糕至极、废话连篇,原因是他们为自己没能赚到那么多钱而感到心烦。一直到 20 世纪 20 年代,才有廉价杂志为科幻小说这种文学体裁下了定义。这种杂志是用最便宜的纸张印刷的,非常廉价。在当时,它很畅销。每期杂志通常会被分成好几个板块,有“言情小说”板块,有“侦探小说”板块,有“情色小说”板块,有“惊悚小说”板块,还有我们的“科幻小说”板块。科幻小说杂志《神奇故事》曾刊登过儒勒·凡尔纳的作品,也曾刊登过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的作品,还刊登过约翰·温德姆的作品。此外,杂志也登过像 HP·洛夫克拉夫特的大作和埃德加·爱伦·坡的大作。但他们的这些作品现在大多已经被归入惊悚小说或者奇幻文学类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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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心理是导致科幻小说名声不佳的因素之一
20 世纪中叶,廉价小说市场变得低迷。各种文学体裁之间原本清晰的界线,在一定程度上也渐渐淡化了。同时,扣在科幻小说头上的污名也一同被淡化了。2017 年,科尔森·怀特黑德凭借其作品《地下铁道》。他获得了英国科幻小说的最高奖项“亚瑟·C·克拉克奖”以及普利策奖。这本书将一种蒸汽朋克式的幻想巧妙地融入了一个平行时空下的奴隶制美国之中。同年,内奥米·阿尔德曼的《权力》获得了百利女性小说奖。在这部小说里,所有女性忽然进化出了能发电的特殊能力,并且开始对男性进行电击。珍妮特·温特森即将出版的作品《弗兰啃斯坦》,将会对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中所涉及的元素,如性玩偶、人工智能和生物技术进行重新探索。
很多作家认为,作品的体裁定位是营销团队需要操心的事,他们自己不会太纠结于此。有些一直不承认自己的作品是科幻小说的作家开始做出让步,比如《使女的故事》的作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2003 年,她的未来小说《羚羊与秧鸡》得以出版。此书中包含了基因操控以及气候变化等元素。当时,她坚决声称这是一本推想小说,并非科幻小说,原因是书中没有“怪物和太空飞船”。然而最近,在提及《使女的故事》时,她已经开始将其称作科幻小说了。麦克尤恩似乎格外固执且拒不妥协。因为文学体裁之间的界线正在崩塌,然而有证据表明读者依然很看重传统的体裁范式。并且如果作者没有遵守其作品体裁的写作风格和模式,就会受到惩罚。
2017 年的一项研究表明,当一个文本含有“气闸”以及“反重力”这类词语的时候,读者与其中的角色产生共鸣会更困难。美国科幻作家厄休拉·勒古恩在她 1976 年所写的论文《科幻小说和布朗夫人》中也对这个问题展开了探索。勒古恩思考着,如果一本小说的本质在于其中的人物(这在弗吉尼亚·伍尔芙笔下的普通女人“布朗夫人”身上有所体现),那么科幻小说作家是否还有完成作品的可能呢?她问道:“我们有希望把握住布朗夫人吗?还是我们只能一直被困在那艘飞驰在银河系、巨大且闪烁的宇宙飞船里呢?”或许真正的问题是,令人信服的小说心理学是否已经永久性地对科幻小说的世界建构造成了破坏呢?从某些角度来看,有没有可能布朗夫人对宇宙飞船来说太大了呢?会不会因为她过于丰满,所以当她踏入飞船时,飞船就不知怎么地立刻缩小成了一个闪亮的锡制小模型呢?在廉价小说的那个时代,杂志的刊头起着建立品牌的重要作用。同时,作家能够通过改变姓名来创作不同体裁的作品。然而,对于当今的作家而言,他们的品牌就是他们自身的大名。如果你成名时被贴上“科幻小说作家”的标签,那么之后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会和这个头衔联系在一起。这个问题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使用笔名。英国小说家伊恩·班克斯在出版以太空为背景的作品时,会在自己的名字中间加上“M”来作为标记。
电视剧《使女的故事》是以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同名小说为蓝本进行改编的。图片的来源是 Hulu。
米歇尔·法柏是一位涉猎现实主义文学和科幻小说的作家。他注意到,读者会因某本书的内容不符合自己对该体裁的设想而产生情绪波动。他常听到别人说,他们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喜欢《异境之书》(The Book of)或《皮囊之下》,甚至为之动容,因为他们原本不喜欢科幻小说,或者平常不读这种类型的书。科幻小说的人物设定依然比较幼稚,有“身穿银黑相间制服的英勇舰长”等形象,还有疯狂的科学家及其待嫁闺中的女儿。用勒古恩的话来说,这些内容会让读者觉得欣赏这类作品是很羞耻的。对付这种羞耻感的一个方式是告诉自己,如果喜欢这本书,那它就不可能是科幻小说这种低级的作品。最近 BBC 广播四台的《打开书》节目对《皮囊之下》进行了讨论。节目中的三位推荐者都明确表示,它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因为它文笔优美,人物形象丰满,且有着深刻的主题。法柏回忆说,一方面,他很欣慰自己的作品得到了欣赏;另一方面,人们对这种文学体裁的不尊重几乎已成为惯例,我们完全能够理解科幻小说作家为何都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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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科幻小说是否会因更受尊重而提升质量呢?这个观点并非人人都认同。美国作家乔安娜·露丝在学生时期,曾被教导女性缺乏进行文学创作所必需的视角,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就是教她的老师之一。类型小说促使她重新踏上了写作之路。她在 1983 年写道:“我的生活明显与大文学(Great)没有关联,所以我坚信自己没有真正的生活经历。”她还表示:“我有意决定去写一些别人也不了解的东西,于是我创作了伪装成幻想的现实主义文学,也就是科幻小说。”
贝拉·卢戈西和洛娜·马赛参演了《科学怪人大战狼人》,这部电影是以玛丽·雪莱的作品为素材创作的。图片来源:/
你能在阿拉斯岱尔·格雷 1981 年的小说《拉纳克》等作品里看到科幻小说“局外人”身份的吸引力。这部书内容分四部分,讲述了一个主要人物的故事,此人出场时叫“拉纳克”,也有人叫他“索乌”。书中有两个科幻小说/奇幻文学的章节,这两个章节中间夹着背景设在格拉斯哥的现实主义文章。格雷笔下的“伪装成幻想的现实主义”,并非是投机性的,而是具有讽刺性的。他的作品映射出了在阶级森严的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着弱肉强食以及颓丧萎靡的现象。在书中的现实主义章节里,当有某个人把一本科幻杂志拿给孩子索乌看时,他展现出了抗拒的态度,并且说道:“我不是特别喜欢科幻小说。它们太过于悲观了。”从格雷的视角来看,科幻小说是悲观的。这是因为它能最为忠实地描绘出令人不适的现实。而狭义上的文学小说通常会对这些东西进行规避。
科幻小说能够让自己脱离“乏味惨淡”的范畴,也能够撕掉“不体面”的标识。贝基·查博勒创作的《旅行者》()三部曲将一场盛大的冒险与对人工智能和身体改造等概念的好奇心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她看来,科幻小说是骄傲和快乐的源头。她说:“我只想站在我的演讲台上表明,我创作科幻小说,不管怎样都可以!”但同时,你会担忧自己的作品难以被郑重对待。你会忧虑他人邀请你坐到科幻小说的那桌旁,进而致使你无法和其他人进行交流。
这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是令人沮丧的,她表示,你不希望自己只能向已经认同的人去传播理念。科幻小说的意义在于能够让人们以另一种视角去看待世界,而且接触的人越多,它所产生的效果就会越好。文学体裁的分门别类有可能会成为一种阻碍,不过它也是引导人们选择文化作品的必要手段。法柏提到,涡轮资本主义为人们提供了过多的消遣选择,多得让人伤神,而标签能够方便大家做出选择。
科幻小说对作者和读者而言都是一种工具。勒古恩在《布朗夫人》论文中总结道,科幻小说能够被用来探索文学。她写道:“什么是最好的科幻小说呢?最好的科幻小说就如同伍尔芙想要发掘的那种‘新型工具’一样,它是一种疯狂且千变万化的左旋活动扳手,能在工匠需要的任何地方使用。”如果麦克尤恩等作家不承认他们所拥有的活动扳手,那或许意味着他们压根就不了解这把扳手的真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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